第六十八章 花開彼岸天(中)(1 / 2)

將夜 貓膩 5384 字 4個月前

魯班mén前nong斧,杜康鋪前賣酒,夫子mén前曬書,當然是最不自量力的行為,可如果換一個角度思考,當魯班看見mén前nong斧那廝,杜康看見鋪前賣酒那廝,夫子看見mén前曬書那廝,尤其是發現那廝在世俗間彆方領域乃是最神聖至高的存在時,他們會不會打從內心最深處生出如寧缺這般的癢來?

我要做一木鳥告訴那廝飛機的雛形是這樣嘀,我要釀一壺美酒告訴那廝亡國的佳釀是這樣嘀,我要寫幾篇嘮叨話告訴那廝這才是心靈高湯,我要續寫幾個告訴那廝什麼樣的才叫——縱使你是人皇天帝,也要給我乖乖聽著。讀蕶蕶尐說網

此時此刻的寧缺,便正沉浸在這種極端的快感之中。他滿意看著宣州芽紙上漸乾的墨跡,幻想自己正在聊充皇帝陛下的書法老師,用那些筆觸墨塊瀟灑chōu著那位老爺子的手掌心,輕蔑不屑地厲聲訓斥。

“又寫錯了!把手伸出來打手板!”

他對自己寫出的五個非常滿意,甚至覺得是近年來寫的最好的幾個,除了筆墨紙硯均屬佳品,地處禦書房這種奇妙地域外,最重要的原因,還是因為他在房間裡積蓄了太多的癢,是因為前五是皇帝親筆所書的關係。

他津津有味欣賞著自己圓轉的用筆,平直寬博的架構氣勢,一時間竟有些不舍將這張紙毀掉,於是準備待紙乾透後收進衣袖,悄悄帶出宮去,然而就在此時,一直安靜無聲的禦書房外,忽然響起一道憤懣的低吼聲。

“那個hún帳東西跑哪兒去了!”

寧缺一驚,抬頭望去時隻見禦書房的mén一隻手推開。

他眼瞳微縮,反應奇快地手指頭微微一彈,擱在晾紙台上的墨紙輕飄飄地滑進了書架一角的空隙處,緊接著他一轉身,負起雙袖裝作認真看書架上的藏書,衫袖拂過時,書架那排藏書已然換了傾斜的方向,將那張huā開彼岸天嚴嚴實實地壓在了最裡麵,誰也看不出來有人曾經動過。

走進禦書房的是一名身子矮壯的中年將領,身上穿著宮廷shi衛服,腰間係著根黑金係帶,顯示出他極高的位階。這位中年將領看到書架旁的寧缺,看著那個像書癡般專注忘神看書的少年,氣的眼睛一翻,厲聲喝道:“誰他媽讓你進來的?”

寧缺狀似忘神實際上耳朵一直豎著在聽後方的動靜,聽到這句話時他的心裡咯噔一聲,猜到這件事情中間有些誤會,應該是那位xiǎo太監jiāo待注意事項時自己聽岔了些什麼——應該不是白虎堂之類的yīn謀,宮裡如果要收拾自己這個xiǎo人物,根本沒有必要做這麼多手腳——然而未有旨意擅入禦書房這種罪名可大可xiǎo,無論如何他也不能讓自己陷入這種麻煩裡。

他像一個被陛下藏書míhuā眼的可愛xiǎo書生般轉過頭來,róu了róu眼,看著mén口處那位矮胖shi衛頭子,滿臉惘然說道:“我奉旨入宮覲見,不知有何問題?”

那名矮胖的shi衛頭子微微一怔,大概他從未想像過,有人在禦書房內被人抓個正著,卻還能如此坦然如此平靜,臉上不由lù出莫名其妙的神情,痛苦地用手捂著額頭,憤憤自言自語道:“老朝你這個渾蛋!也不說提前教些規矩!”

寧缺自書案後走了出來,拱手一禮疑huo問道:“這位將軍,您認得朝大哥?”

在臨四十七巷,在風亭,無論朝xiǎo樹怎樣表現意氣乾雲,寧缺始終不肯認那兄弟二,此時此刻他卻毫不在意把大哥二自然說出口,正是為了自保,至於反問則是反守為攻,反正目的是要把對方的注意力從禦書房轉移到彆的地方。

矮胖shi衛頭子確認禦書房四周沒有人,滿臉警惕不安看了看房內陣設,沒有發現任何異樣,有些後怕地再次捂了捂額頭,痛苦望著寧缺說道:“你xiǎo子趕緊給我滾出來,老子在外麵找了你xiǎo半個時辰,哪裡想到你居然敢走進這裡,你給我記住了,你今天沒進來過,你這輩子都不要想著和人炫耀這事兒,不然我滅了你!”

寧缺跟著一路埋怨嘮叨的shi衛頭子離開了禦書房,向西側稍轉了兩步,便來到了不遠處的和殿shi衛值日房內。

在yīn暗的房間中,他終於知道,麵前這位矮胖和氣、一口河北道腔調,每個都仿佛帶著股大蔥味兒的的家夥居然就是大唐宮廷shi衛副統領徐崇山,也正是朝xiǎo樹昨夜所說要他今天來見的正主兒。

“陛下酷好書法,你剛好是個賣兒的,所以才把你用這身份帶進宮裡來,隻是為避人耳目,結果你xiǎo子倒好,居然不吭不響就一頭鑽進了禦書房!你丫難道真以為自己是啥書壇聖手!你丫真以為陛下請你來賞兒!”

徐崇山憤怒地指著寧缺的鼻子低聲咆哮,唾沫星子滿天飛濺。

寧缺有些窘迫地róu了róu鼻子,暗自想著陛下倒是沒有請自己來賞兒,但我已經在禦書房裡寫了幅兒,你又能拿我怎麼嘀?想到此節,想到那張壓在書架最角落裡的huā開彼岸天,他暗自琢磨著以後得想個什麼輒把那東西拿出來?

徐崇山罵的有些累了,氣喘籲籲扶著粗實的腰杆,說道:“說正事兒吧。”

寧缺笑嘻嘻應道:“您請講。”

徐崇山有些怪異地看了他一眼,異道:“你這少年嬉皮笑臉的,哪裡有半點兒老朝嘴裡說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