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春晨之風光(2 / 2)

將夜 貓膩 6975 字 5個月前

寧缺仿佛沒有察覺到這位大人物的情緒變化微微一揖客氣應道:“殿下謬讚。”

李沛言憤憤推門而出,心想如果真讓寧缺進了二層樓,隆慶皇子該如何處置?皇兄如果知道這個消息後,會不會責怪自己辦事不利?朝廷又該如何向西陵方麵交待?

想著這些問題,他臉上的神情自然不怎麼好看,冷冷看了一眼身旁官員,抱著最後的希望問道:“書院方麵怎麼答複?如此各方有益的事情,相信他們不會有彆的想法吧?”

官員苦笑應道:“殿下,告示已經貼出來了,書院方麵確認寧缺進入二層樓,卑職先前去問過理由”黃鶴教授說這是二層樓自行做的決定,而且他們說不需要告訴我們理由。”

李沛言微微一怔,旋即心頭大怒,隻不過他雖然是大唐帝國親王,但對地位特殊的書院,尤其是後山二層樓卻沒有任何影響力,再如何發怒痛罵也不過是自曝其短,幾乎隻是轉瞬之間,他便將這份怒意儘數轉到了房間裡的寧缺頭上。

不知何時”林公公來到他的身邊,懷著好意提醒道:“殿下,其實依奴才看來,對於西陵方麵如何交待,陛下其實並不在關心,至於寧缺此人,您或許還是不要理會為好。”

確認親王殿下和那些朝廷官員都離開了書院”寧缺才從房間裡走了出來,順著園畔雨廊繞了幾個彎,忽然看到柳樹下站著一個胖乎乎的身影。

寧缺走上前去,極為認真長揖及地,說道:“多謝。”

陳皮皮很認真說:“既然是謝”便得實際一些。”

寧缺想了想後,說道:“過些日子請你去我家吃飯,我讓桑桑給你做酸辣麵片湯,跟你說她的手藝可不比東城攤子差,這秘密我一般不告訴彆人。”

陳皮皮沒有接這話,看著他忽然開口說道:“今日之後我們便是師兄弟了。”

寧缺看著他的圓臉”雖然有些不甘心,但歎息一聲後不得不再次拜倒,道:“師兄。”

陳皮皮眉開眼笑”雙手虛扶卻根本沒有阻止,看著他的腦袋,得意說道:“師弟不用多禮。”

寧缺抬起頭來,二人相視一笑。

整整一年在舊書樓的相識相交,一個不能修行的廢柴最終成了書院二層樓的一分子,無論是寧缺本人,還是親眼看著這場奇跡一點一點發生的陳皮皮,心頭都生出無限感慨唏噓。

陳皮皮感慨說道:“老師曾經說過,極西乾旱之地有種蟬,匿於泥間二十三年,待雪山冰融洪水至,方始蘇醒,於泥水間洗澡,於寒風間晾翅,振而飛破虛空。”

寧缺笑著搖頭說道:“你我之間何至於如此說話,莫非要我再拍你一通馬屁?”

井皮皮說道:“這形容並不誇張,諸竅不通一廢柴,忽然一縱而入青雲,更令人震驚的是,你小子居然有神符師的潛質,甚至還驚動了昊天南門的顏瑟大師。”

其實直至此時,寧缺都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他沒有見過顏瑟大師,隻是通過旁人的敘述知道那是個很了不起的神符師,是國師大人的師兄,隻是為什麼會看中自己?

來到熟悉的環境,在熟悉的濕地旁,寧缺看到了自己最熟悉的那個瘦小身影。

他走上去,看著桑桑臉上的疲倦,看著她微黃發絲裡夾著的草屑碎葉,伸手細細揀落,溫和說道:“等了這麼長時間,你辛苦了。”

桑桑仰著臉看著他,認真說道:“少爺才是真正辛苦。”

經曆了整整一夜從精神從**上的煎熬痛苦,又被最終成功的狂喜所衝擊,寧缺直接在山頂昏了過去,此時雖然稍歇了段時間,依然覺得頭腦裡的思緒有些混亂。

桑桑雖然沒有對他說,但昨夜她自己孤單一人像隻受傷的小獸般藏在黑傘下,躲避著那場無由而至肆虐劍林的颶風,也是疲憊驚慌虛弱至極。

主仆二人相互攙扶著,順著晨光中的濕地,艱難而緩慢地向前坪走去。

書院前坪比昨夜安靜清曠很多,官員和使臣們早已紛紛散去,大部分書院學生留了下來,他們聚攏在那張告示下,抬首望著那個熟悉又陌生,被他們刻意遺忘了半年,今日卻以如此凶殘的方式強行回到他們眼中的名字,震驚的沉默無語。

知道了二層樓考試的最終結果,學生們依舊沒有離開,在他們的潛意識裡,或許是想親眼看著寧缺走到自己身前,才能證明這一切並不是幻覺,隻是這種潛意識未免有些過於自虐。

晨光不再熹微,和春風一道溫柔地照拂著山腳下的書院,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從書院後方緩緩走了出來,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識裡望了過去。

在山道上摸爬滾打一夜,寧缺身上的學院春服被撕破了很多道。子,再加上那些泥土的痕跡和糕點的汙漬,看上去顯得異常狼狽。走在他身旁的桑桑也好不到哪裡去,身上全部是灰垢,頭發和肩上殘留著很多草屑,看上去比她身後背著的大黑傘更臟更舊。

然而不知道為什麼,在書院諸生的眼中,這一對緩慢行來的主仆二人,被籠罩在春風晨光之中,顯得非常乾淨明亮,如同自身已經變成了春風晨光裡的一部分。

這便是所謂風光。

寧缺走到諸院同窗身前,取出懷裡那張手絹,在空中甩了兩下,振掉那些糕點屑,然後笑著遞給滿臉倦容,眼眸裡卻散發著灼熱光彩的褚由賢。

從那場期考之後,大半年書院時光,對於寧缺來說並不是太糟糕,但美好的東西也不是太多,除了舊書樓和草甸劍林之外,便隻是那些堅持待他友善的朋友。

毫無疑問寧缺最優秀的品質便是記仇,隻不過值得他記住的必須是那些真正的需要用血才能洗乾淨的仇恨,而不是那些根本無法撼動他的情緒的風言風語。相對應他也能記恩,無論是朝小樹陳皮皮還是麵前的二人,都是他不會忘記的人。

寧缺看著一身箭裝站在晨光中的司徒依蘭,笑著說道:“我很少會讓朋友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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