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不聽話的小東西(2 / 2)

將夜 貓膩 11845 字 4個月前

六師兄看著他說道:“再重就是金子了。”

寧缺認真說道:“金子雖然沒有試過,但我相信我對它的感覺肯定會超過對銀子的感覺。”

六師兄再次沉默,很長時間後才無奈開口說道:“金針太軟,我想辦法給你混些彆的東西。”

寧缺大喜,深深一揖,然後他忽然又想到某種可能,眼亮更加明亮。

……

……

某日後的第二日。

長安城內臨四十七巷某家書畫鋪子內,某個黑臉小侍女沉著臉摔鍋扔抹布,心情糟糕到了極點,然後決定今天拿出私房錢去陳錦記大批量采購脂粉。而她那位少爺則像個爛賭鬼般搶了一堆銀票出門,換了白銀與真金,興高采烈回了書院後山。

粗糙的裹布被解開,三把被磨的鋥亮發寒的樸刀,出現在六師兄的眼前。

寧缺站在三把刀旁,眼露希翼之色看著六師兄。

六師兄看著樸刀和樸刀旁的金銀,沉默很長時間後,抬起頭來望向興奮的寧缺,認真問道:“根據這些東西,我想小師弟你是準備玩……飛刀?”

“不錯。”寧缺搓了搓手,緊張說道:“師兄,我最擅長刀法。既然劍能飛,刀當然也能飛,再加上有您幫手混入金銀,相信一定能比飛劍強?”

六師兄憨眉的表情終於變成了僵硬:“可是……你見過世間有這麼大的飛刀嗎?”

……

……

在寧缺看來,敵人都是恨你的,所以他們的言語攻擊都是屁。那些聰明人最擅長口舌功夫,所以他們的言語攻擊也是屁。然而六師兄這樣一個憨厚的好人,偶爾無意間發出的言語誤擊,卻深深地傷害了他的自尊心。

因為情緒有些低落,有些傷自尊,寧缺決定好好平靜下心情,思考一下將來該怎麼走,所以他斜入山道直插花樹,於春深處找到正在喃喃自言自語的十一師兄。

“師兄,最近有什麼新的心得,說來讓小師弟學習學習。”

……

……

某人在湖畔飛劍,砸著花花草草和師兄們的頭,亂了師姐繡花懷春的心,亂了沙盤上那些神奇的線,亂了湖中的碧波與水裡的濕草。

某人在林中飛針,身上多了幾道血口,過不多長時間,便能看到他被一隻胖胖的大白鵝追的哇呀亂叫,滿山遍野的哀嚎著。

某人在屋中打鐵,腳下堆滿了各種稀奇古怪的材料,以金銀為主,以寶石為輔,六師兄沉默在旁替他整理設計,憨厚的臉上寫滿了委屈。

在天啟十四年春末的那段時光裡,書院後山一直不停重複著這些畫麵,直到很多年以後,生活在後山裡的人們,想起那些日子,懷念之餘依然不免有些悸意。

那個剛進入二層樓的小師弟,練著他那手破劍,練著他那手破針,想著他的那些破主意,折騰著他的師兄師姐們,實在令他們感到無比苦惱。

“你最近是不是瘋了?”

陳皮皮把食盒放下,看著連輸八師兄三盤棋卻依然心滿意足的寧缺,感慨問道。

“你是指什麼?嘗試飛針還是嘗試飛刀?”寧缺疑惑問道。

“所有的一切……”陳皮皮沒好氣說道:“浩然劍你都沒入門,跟顏瑟大師學的符道更沒有上路,你哪來這麼多精力折騰這麼多稀奇古怪的東西?”

“多學一點總是有好處的。”

“你這麼著急做什麼?修行講究的是循序緩進,最重要的是先打好基礎。”

“我資質這麼差,基礎打的再好也沒有用,不如多學些。”

陳皮皮歎息說道:“依我看來……你還是專心符道吧,符道講究是的悟性天份不是基礎。”

寧缺好奇問道:“為什麼不能一起學?”

陳皮皮蹙眉說道:“貪得無厭對修行來說並不是好事。”

寧缺笑著說道:“我從小就學會一個道理,不貪無以成事。”

陳皮皮氣極反笑,說道:“我才發現原來你是這麼二的人一個,居然比二師兄還要二。”

“這句話我不會告訴二師兄。”

“一碗蟹黃粥。”

“不可能,最近家裡金銀流失速度太快,桑桑那丫頭已經很不高興。”

“那……你要多少。”

“二百銀兩銀子。”

“二百兩?你打那麼多銀針乾嘛?你想學醫術紮針啊!”

“你管我。”

“好好好,那我得多罵你幾句二貨。”

“皮皮,你不要忘記,後山就是書院二層樓,我們都在二層樓裡,那自然都是些二貨。”

“……”

“陳二貨,你有意見?”

“我……沒意見。”陳皮皮像看瘋子一樣看著他,咬牙說道:“就算你折騰那些是為了修行,可你天天騷擾師兄們又是為什麼?最開始的時候,你不是一聽著要聽曲下棋便嚇的臉色慘白?怎麼現在忽然改了性子,天天去聽曲下棋?”

寧缺笑著回答道:“最開始不喜歡,是因為我不喜歡被人強拉著去聽曲下棋,現在二師兄發了話,沒有人會強拉我,我自己選擇去做的時候,還是可以做的。北宮師兄吹簫真的很好聽,和兩大國手對弈的機會,在書院外麵到哪裡找去?修行間隙做些業餘活動當做娛樂,可以培養情操,將來行走天下這些事情都可以用來吹牛震人啊。”

陳皮皮聽傻了,捧著胖乎乎的臉頰問道:“那十一師兄呢?你煩他做什麼?”

“十一師兄可沒覺得我煩。”

寧缺湊近他壓低聲音說道:“你有沒有發現,聽十一師兄講那些玄之又玄的問題,不但可以幫助入眠,還可以幫助進入冥想?”

……

……

書院二層樓所有弟子當天夜裡在後山召開了一次集體會議,就連那位崖洞小書樓裡的讀書生都被喊了過來,隻不過老先生捧著一卷舊書專心,根本不理會身周人等說了些什麼。

寧缺沒有參加這次會議,不是因為他已經回了長安城家中,而是因為書院二層樓這次會議的主要議題,就是研究怎麼處理他現在的問題。

“你們難道不覺得小師弟很慘嗎?浩然劍練成了黃蜂尾後針……這肯定不是他願意,而是他的資質就這個樣,所以他才會被逼著去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主意。我說你們就應該再多容忍一些,彆看他現在天天笑嗬嗬的,但我總覺得他笑中帶淚,心中有陰影。”

會議召開的地點是二師兄住的小院,七師姐拿著繡架盤膝坐在羅漢床最深處,姿式顯得極為隨意自然,看得出來她並不怎麼害怕二師兄。

聽著這話,表情最嚴肅的四師兄皺了皺眉,說道:“不是寬容不寬容的問題,難道我還會真生小師弟的氣不成?現在最主要的問題是,怎麼幫小師弟解決修行上的難題。”

安靜坐在房間角落裡的三師姐餘簾微微一笑,然而並沒有說什麼。

五師兄蹙眉說道:“我認為首要的問題是替小師弟增強自信。他現在天天纏著我和老八下棋,輸的再慘也眉開眼笑,很明顯已經輸麻木,甚至已經有些變態,這樣可不行。”

眾人心想好像確實是這個道理。

九師兄輕叩簫管,沉吟片刻後望向某處說道:“老師和大師兄都不在,現在後山以二師兄你為尊長,說實話,湖畔練劍那日,二師兄你說的話著實有些傷人。所謂係鈴解鈴,若二師兄你誠懇誇讚小師弟幾句,想來能夠重樹他修行浩然劍的信心。”

所有人都望向了坐在最中間的二師兄。

二師兄沉默很長時間後說道:“我……不會撒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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