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烹小鮮,得大道(1 / 2)

將夜 貓膩 6418 字 4個月前

站在青翠山穀之前,看著莽荒雪山,隆慶皇子沉默無語,知道白己又一次麵臨選擇,選擇的結果並不重要,關鍵在於選擇時所展現出親的精神,有了書院登山那次的經驗,所以這一次他沒有絲毫猶豫,轉身向青翠山穀裡走去:

靴底離開殘雪,便是一抬足那刹,雪崖之上以及後方的山峰間風雪驟停,他抬頭向上望去,隻見厚沉的鉛雲不知何時消失,露出後方的湛湛晴空。讀蕶蕶尐說網

碧藍寧靜的天空是客觀真實的存在,然而映照在他道心之上,出現在他識海裡的天空卻是另一番模樣,半邊是澄靜的黑,另一半則是繁星似錦燦爛奪目。

再一次站在光明與黑暗之間,他略一沉默後笑著搖了搖頭,踩著雪崖上臨近青翠山穀的那邊繼續行走,每一步落下,靴旁便會生出幾摟青草,草勢神奇的越采越茂盛,漸漸要鋪滿整道雪崖。

雪崖儘頭那道讓他自困多日的樊籬早已散落在地麵,其中一根柴木的頂端,隱隱可以看到星點般的綠。那道綠意雖然微弱卻極為凝純,他走近之後才看清楚,原來是片約半指甲蓋大小的葉子,泛著幽幽的綠。

這根柴木全無生機,然而此時卻生出新芽采,尤其是看這新芽的生長速度,或許過不了多久,便會生出更多的綠葉,甚至最後有可能會結出一朵美聰的花。

隆慶皇子靜靜看著柴木頂端那片嫩綠的青芽,臉上雖然沒有什麼表情,內心深處卻已然溫潤一片極為感動,所謂知天命便走了解世界的本原,掌握天地元氣的規律甚至是生命的規律,隻有這樣的修行者才能算做是真正得道,此時的他距離知命境界隻有一線之差,而且再也沒有什麼道心上的障礙能阻止他。

隻待青葉全生、花瓣儘吐時,便能破境。

然而他臉上的神情漸趨凝重,因為破境時刻,最忌被人乾擾。

若他是在西陵桃山逾知命門狂,裁決大神官應該會親自替他護,然而此時深在荒原雪山之中,所有的危險與可能出現的障礙都必須由他自己撐過去。

便在這時,衣袂振風之聲響起。

一身紅衣的道癡葉紅魚出現在雪崖上,烏黑的道髻有些微微淩亂,美麗的容顏略顯疲憊,應該是在與唐小棠的追逐戰中消耗了不少精力。

她看了隆慶皇子一眼,清亮冰冷的眼眸裡流露出一絲灼熱和讚賞之意,卻沒有做任何動作,一言不發便在他身旁不遠處坐了下采,冷漠注視著四周。

隆慶皇子向她點頭致意表示感激,然後坐到那根發出嫩芽的木柴旁,緩緩閉上雙眼沉默等待著花開的時刻,平靜喜樂地迎接知命境界的到采:

育翠山穀深處,大明湖畔,寧缺在石上微垂著頭,似乎已經睡著,手裡握著的那根楊柳枝隨著他身體的上下起伏,而在湖水裡不時顫動。

湖水深處遊采一隻魚,魚尾的擺動有些奇異,主要是彈動的節奏不像它的同伴那般輕盈,似乎顯得有些疲憊,借著湖麵上射進水裡的光線,它看見那根不停顫動的楊柳枝,便遊了過去,小心翼翼地輕輕用魚唇含住。

魚知道那是根楊柳枝,還是根被湖水泡的發白發胖很難看的楊柳枝,上麵沒有肉也沒有蟲,但就想遊過去含住,因為魚總覺得自己應該在那裡,自巳天生就應該在那裡,因為那根楊柳枝上透露出采的親信那樣的親近,就像自己身體的一部分。

寧缺在夢裡撐開大黑傘,然後便醒了過來,發現自己手裡緊緊握著的還是那根楊柳枝,他用左手揉了揉眼睛,才發現這根已經好長時間無魚問津的楊柳枝又動了起采,手指間隱隱約約還能感受到枝頭傳采的垂垂墜感。

他提起楊柳枝,發現枝頭掛著一隻魚,魚兒不停甩動著尾巴,水花四濺,然而奇異的是,無論它怎樣彈動掙紮,魚唇卻緊緊咬著楊柳枝不肯放過。

寧缺心想,這魚還真夠蠢的。

茫茫北岷山便是天棄山,方圓不知幾千裡地,浩翰如同夜晚時的星空,那片青翠山穀隻是天棄山脈裡極不起眼的一處小地方,還有更多奇崛雪峰和亂崖。

兩座極呼筆直的險崛崖峰,相對沉默無言已有千萬年時間,中間是一道深不見底的恐怖峽穀,兩道崖峰上沉默坐著兩個人,就像崖壁本身一般相對無言。

東麵的崖峰上坐著一名道士,眉眼寧靜身材清瘦,身著一件月白色無領的單薄輕衫,背著把無鞘的單薄木劍,依舊烏黑的頭發梳成的道髻間,插著狠狠尋常的烏木叉,不似青鬆般不可動搖,更像朵雲附著在美麗的天空背景上。

西麵的崖峰上坐著一個,男人,眉眼平靜身材強橫,身上囊著獸皮和棉皮綴成的冬襖,雙手空空沒有兵器,衣服下微微鼓起的肌肉仿佛蘊積著無窮的力量,的雙腿隨意套著又不知哪裡揀來的靴子,仿佛一腳便能把天給踏破。

眉眼清稚的唐小棠,站在男人身後,雙手緊緊握著那把血紅色的巨刀,警惕看著對麵崖峰間坐著的那名負劍道士,身體感覺有些寒冷。

她知道對麵這個,道士是誰,她更清楚兩道崖峰隔著幽深峽穀,看似不可逾越,但無論是自巳的兄長還是對麵崖峰間那個道士,隻要他們願意,隨時可以相遇。

因為他們是知守觀和魔宗在世間的天下行走。

峽穀間一陣寒風吹起,動麵崖峰上那名道士衣袂輕動……緩緩開口說話……隔著毅十丈的距離,聲音卻是那般清晰仿佛響在所有人的耳邊。

“十四年不見,你還是那個像石頭一樣的唐。”

唐說道:“驕傲的葉蘇卻似乎不再那麼驕傲了。”

葉蘇平靜說道:“你守了我三天三夜難道打算一直守下去。”

唐說道:“這裡是我們的地方。”

葉蘇搖頭說道:“但天書是我了……衛的天書。”

唐搖了搖頭,冷漠說道:“這卷天書是我們的天書。

葉蘇說道:“魔宗己然犄零,其餘支流均已消聲匿跡,你那位老師久不現於人間隻怕早已灰飛煙滅,隻剩你兄妹二人,又如何擋得住命運洪流?”

唐說道:“中流之間有砥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