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凜冬之湖 第一百八十章 山崖之上望長安(2 / 2)

將夜 貓膩 5362 字 5個月前

寧缺牽著桑桑踩上那些亂石,隨著水流的方向折向前行,和那些汩汩細流一道,走進一條幽深的峽穀。

峽穀很窄,高不過十餘文,上方巨岩相觸並攏,其實更像是一今天然形成的巨洞,洞內空氣濕潤微寒,壁上生著青苔片片。靜漫淌出的細流,便在洞底石間穿行,漫成一片似水田般的畫麵。

峽穀前方是晴朗的藍天,被裁剪成橢圓的一片,就像是藍色的瓷盤,非常箕麗……寧缺和桑桑踩著水田裡的石頭……向那片藍色走去.

隨著行走,峽穀驟然急束,亂石間的水流頓時變得漓急起來,嘩嘩亂響,白浪漸生,衝得石上的青苔劇烈搖晃:走出峽穀,迎麵便是一道絕壁,漓急的諜水雀躍著、爭先恐後地向懸崖外湧了過去,碧藍的天空被懸崖切成上下兩半,中線便是這道水線:桑桑緊緊握著寧缺的手,看著眼前的風景,說不出話來。

曲徑通幽到最後,陡然而現絕境。

山風呼嘯勁吹,站左懸崖眥瀑布邊,看著瀑布向絕壁下垂落,卻聽不到任何聲音,仿佛絕壁之下是片無儘的深淵。

深淵看不見,寧缺眼前除了天空什麼都沒有,四周除了崖壁什麼都沒有。

崖壁向著天空和兩側無儘延展,看不到儘頭,仿佛就是傳說中草原西王庭北麵那片大戈壁,隻不過這片戈壁橫在了天空裡。

和無邊無垠的山崖絕壁相比,二人所在的峽丘隻是個不起眼的小豁口,這道瀑布更隻是一道細線,寧缺向崖壁遠處望去,隻見竟有十餘道瀑布正在向著絕壁下方垂落,高低遠近各不相同,看上去十分美麗:闊大的崖壁,碧藍的天空,細如線的十餘道瀑布,合在一處構成一個極為遼闊的世界,再強大的人在這些畫麵前,也會感覺到自己的渺小:寧缺極小心向絕壁旁走了一步,牽著桑桑的手佑身望去,隻見絕壁下方雲霧遮罩,根本看不到底,更不知道還有多深。

崖壁上那十餘道學布如束如柱落入雲霧之間,濺起圈困雲波,然後就此無聲無息消失不見,仿佛那雲霧之下是片不屬於人間的世界:書院後山之後的崖壁,是一片美麗的新世界。

隻不過此間的美麗很容易令人感到震撼無措。

站在崖畔,俗看雲生雲滅,靜觀眾瀑入雲,寧缺沒有生出任何飄然欲仙的感覺,因為雲生雲滅雲還聚,眾瀑入雲無水聲,他反而產生了某和恐懼:想看來時的路徑,他確認這裡應該是大山的西麵,難怪過往再年間在長安城通往書院的官道上沒有看到過,從來不知道有這樣一片山崖。

山崖絕壁看似陡峭不可攀爬,實際上其間隱著極窄的石徑,寧缺抬頭望去,隻見夫子的身影正在絕壁間飄掠而上,時而在東時而在西,竟是無論怎樣專注去觀察,都無法確定他究竟在山崖的那一處:寧缺牽著桑桑的手,開始向上走去,二人自幼在岷山裡生活,對懸崖峭壁自有一蠶攀爬手段,對腳下的絕壁和天空視所不見。

越往山崖上方去,青犄漸無綠意漸少,這裡沒有靜湖草屋,沒有笑語琴聲,沒有古鬆棋坪,和山那邊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這片山崖沉默或者說冷漠地看著對麵的天空,不知道看了多少萬年。

狹窄石徑儘頭,終於出現了一方不大的崖坪,崖畔搭著一間極簡易的草屋,臨崖處有個山洞,夫子坐在崖畔,看著遠方不知在想著什麼。

寧缺走到夫子身後,向崖外遠處望去。

他的視線落在雲海之外,竟然看到了長安城,夕陽正在落下,金色的陽光照耀在黑青色的城牆上,反射出一種極為肅穆神聖的光澤:那是人間最壯觀的雄城,那是人類最完美的傑作。

寧缺看著暮色中的長安城,一時間百感交集,很長時間說不出話來,良久之後才輕聲感慨說道:“長安城……這時候真的很好看。”

夫子說道:“長安城一直都很好看。”

寧缺說道:“當初修建長安城的那些人肯定很了不起吧。”

夫子掀開身畔的食盒,拿出小湧甕斟滿酒杯,很隨意說道:“修城的人沒有什麼了不起,因為有城便需要有守城的人。”

寧缺怔了怔。

夫子飲儘杯中酒,夾了一片蔥油漬羊肉片吃掉,看著遠處的長安城,開心地笑了起來,似乎怎麼看也看不膩:長安城籠罩在暮色中。

夫子在暮色中看著長安城。

他看著自己的長安城。

看著夫子的背影,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湧上寧缺的心頭,先前心中那些負麵的情緒,那些疑慮不安,儘數被眼前的畫麵消解一空。

在雲端看著雲下,在世外看著世內,那是一種怎樣的感覺,老師你守望的是這座雄城,還是大唐,還是整個人世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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