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章 秋意濃(2 / 2)

將夜 貓膩 5998 字 6個月前

夫子說道:“愛恨之類濃烈的情緒,是人類與禽獸的區彆之所在,是人證明自己所以為人的關鍵,連這些都能拋離,那和禽獸又有什麼分彆?世人常言,輕仇之人每多寡恩,便是這個道理。”

“癡兒,此情無計可消除,此恨綿綿無絕期,哪裡是這般簡單便能抹去的?最關鍵的問題在於,我們為什麼要消除?”

夫子的話依然沒能讓大師兄從這和惘然情緒中擺脫出來,他離開小鎮之後,便一直在書院後山生活,周遊諸國時也是侍奉在老師身前……偶爾單獨行事……也自有任務……細思竟是沒有什麼真正的紅塵閱曆。

大師兄歎息道:“然而冤冤相報何時了?”

夫子微微蹙眉,不悅道:“早就說過,讓你不要看佛家那些無能無趣無味無恥的經書,如今看來果真是看糊塗了。”

大師兄苦笑一聲,心裡卻想著那些佛經讀著確實有些意思。

夫子說道:“君陌,給你師兄解釋一下冤冤相報何時了,免得讓他又鑽進故紙堆裡,三四年都爬不出來。”

二師兄沉聲應是,望向大師兄正色說道:“師兄……若不想冤冤相報何時了,那便應該將仇人儘數殺死,斬草除根,如此一來,世間便隻剩下幾縷無力複仇的冤魂,仇恨的故事便到此為止。”

這段簡單樸素的話,沒有讓大師隻,動容,隻是讓他苦笑連連,心想這等法子……怎麼聽也透著股尖反派的味道,哪裡應該出自書院?

二師兄不敢妄自揣測師兄此時的心情……轉而望向夫子,平靜說道:“老師,既然小師弟找不到夏侯觸犯唐律的證據,那他會怎樣做?”

秋風拖著夫子身上的黑色靳三呼嘯作響,他望著遠方那座長安城……笑著說道:“為師亦是不知,不過寧缺大概會給我們一個驚喜吧。”

兩年前,大唐禦史張貽椅在紅袖招外離奇死亡,當時並沒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禦史夫人的哭鬨,被長安府尹上官揚羽鎮壓下去之後,這案子便結了……直至大唐東邊北軍大念師林零悄然潛入長安城調查,在那位禦史的屍體裡找出那根鐵釘,這個命案才重新進入某些大人物的眼中。

其後隨著陳子賢、顏肅卿等人的死亡,尤其是穀溪死於土陽城,城門郎黃興和於水主死於雨街之上……大唐軍方和很多勢力,都把懷疑的目光指向了寧缺,隻不過就像多年前陛下無法處治夏侯一樣……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沒有人敢指控這位書院二層樓的學生、夫子的親傳弟子。

沒有證據……不代表濤不是事實,關於寧缺身世的傳聞,已經在長安城上層社會裡傳開,甚至已經傳出國境,很多人堅信,他便是當年那名因為叛國罪名而慘死的宣威將軍林光遠的兒子。

所以很多人都在猜測,當夏侯即將解甲歸老的當下,這個隱忍多年終於殺回長安城進行血腥複仇的青年,究竟會怎樣做。

清河郡大姓的老供奉來了,藏身禦史府裡,眯著那雙幽深的蒼老眼眸,平靜而專注地看著長安城裡的風向,猜忖著可能發生什麼事情。

大唐軍方警慎地注視著雁鳴湖畔的動靜,許世將軍站在小樓之上,神情漠然看著長安城,隻要有任何異動,他將毫不在意書院,而直接派出強大的鐵騎,直接將寧缺擒獲或者擊殺,因為他站在唐律之上。

皇宮裡的人們也在觀察著,猜測著。

就連知守觀傳人葉蘇,都來到了長安城。

這些大人物們都擁有世間罕見的智慧與謀略,擁有很可怕的情報來源與下屬,然而即便是他們,也完全推算不出來寧缺的下一步。

寧缺雖然境界突飛猛進,已然站在了洞玄境的巔峰,但和武道巔峰境界的夏侯大將軍相比,依然弱的不值一提,所以他沒有能力暗殺對方。

從來沒有人能夠找到夏侯的罪名以及證據,當那些曾經參與過當年之事的人們,逐一死在寧缺手中之後,他想要替宣威將軍府翻案,想要利用唐律把夏侯拉下馬來,更是沒有任何希望的事悵

最關鍵的問題在於,無論皇帝算下還是書院,都願意看著夏侯平靜歸老,就算他們不會阻止寧缺,也絕對不會幫助他。

江湖之險觸不到夏侯的衣角,廟堂之算觸不動夏侯冷漠的神情,寧缺沒有能力暗殺夏侯,那他能怎麼做?

經過無數次推算,把包括書院朝廷以及西陵諸方的反應都計算在內,長安城裡的大人物們最終得出了一個令他們感到心安的結果。

寧缺什麼都不能做。

至少在這個冬天裡。

如今還是肅殺的深秋,寒冬未至。

夏侯大將軍離朝的日期,便在深冬。

寧缺在雁鳴湖畔,沉默練功修行,等待著冬天的到來。

某日黃葉紛落如雨。

寧缺坐在漸禿的樹下,膝上儘是枯葉。

葉紅魚放下手中的書卷,看著他說道:“就算你把自己已經入魔的事情隱藏到最後,變成壓箱底的絕招,最終也隻能嚇夏侯一跳,並不能殺死他。”

寧缺看著她說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鬼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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