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們都看見了路儘頭的夜色(上)(1 / 2)

將夜 貓膩 5696 字 4個月前

書院後山裡有寧缺的宿舍,桑桑病重,他自然便留了下來,沒有過多長時間,桑桑便醒了,雖然還是有些虛弱,但至少不像夜裡那般嚇人,漸趨穩定。讀蕶蕶尐說網書mí群4∴⑧0㈥5寧缺像小時候那樣說著笑話,哼著小曲,哄著她休息,唐小棠見他著實有些辛苦,接手開始照顧,讓他去外麵休息片刻。

其時已經近暮,夕陽紅暖一片籠罩著後山,寧缺走出小院,看到陳皮皮雙手扶腰站在湖畔模仿著孤獨,不由一怔,問道:“怎麼了?”

陳皮皮看著鏡湖裡的水草和水麵上無數萬枚金幣,圓乎乎顯得非常可愛的臉上滿是落寞,說道:“看著你和桑桑感情這麼好,我有些感觸。”

寧缺心頭微動,暗想莫非是他和唐小棠小兩口又在鬨什麼矛盾,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說道:“師兄,這種事情你不用和我比。”

陳皮皮正sè解釋說道:“我和棠棠並不是你想的那樣。

寧缺心想棠棠這麼rou麻的稱謂都說出口,還有什麼好解釋的?不由嘲nong說道:“你不覺得男人不認帳是世間最惡心的事情?”

陳皮皮轉頭望向他誠懇說道:“我們就是牽牽手。”

寧缺嘲諷說道:“她隻不過是個小姑娘,難道你就想對她做啥?”

陳皮皮微惱說道:“她和桑桑差不多大!”

寧缺有些尷尬,沉默不語。

湖畔的泥土,在夕陽下看著就像是金sè的碎坷拉,陳皮皮低下頭去,輕輕轉動著腳跟,鞋底碾出幾道金印。沉默很長時間後,他說道:“我和棠棠不像你和桑桑我們沒有同生共死的經曆,也沒有時間去相濡以沫,但我們感情也很好,我看著她跳瀑布便心疼,帶著她逛長安便高興……”

寧缺不想當感情專家,直接問道:“你究竟想說什麼。”

陳皮皮抬起頭來,看著他認真說道:“桑桑今天病重,你很害怕吧?”

寧缺想了想,說道:“是的我無法想像沒有她的日子。”

陳皮皮說道:“我也一樣,我也無法想像以後的日子沒有棠棠在身旁,所以我決定回知守觀一趟。”

寧缺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兩年前陳皮皮否認自己是西陵掌教sī生子後,他便隱約猜到了這個家夥的身世,隻不過今天才得到確認,依前麵的語境來看他要回知守觀,想必便是要就唐小棠一事攤牌。

陳皮皮說道:“民間有句俗話,醜媳fù總要見公婆……我母親早就死了,父親還活著,棠棠自然不醜,但在我父親眼中出身魔宗的人們肯定長的不怎麼好看,這個問題要解決,我終究需要回去一趟。”

寧缺微微蹙眉,說道:“你有沒有想過,你回知守觀,便有可能再也回不來?那到時唐小棠怎麼辦?”

陳皮皮看著他情真意切說道:“師弟,你是我在長安城最好的朋友如果我真的回不來了麻煩你幫我照顧小棠。”

寧缺毫不猶豫拒絕,說道:“師兄,彆想著用這種話便能把我套死,你的小媳fù兒終究是要你自己照顧可彆指望我。”

聽得此言,陳皮皮大怒,喝斥道:“哪有你這樣做師弟的?再說隻要老師說句話,難道我會真的一輩子回不來?”

寧缺想了想說道:“不管怎麼說,你也得等我從爛柯寺回來到時候我們再商量,其實依我看來,讓老師替你們主婚便結了,還回什麼知守觀。”

夫子這個人看著非常不靠譜,說的話依然還是那麼靠譜,實際上還是十一師兄的湯yào果然極好,到了夜裡桑桑的體溫便恢複了正常,jīng神也好了很多,倚在g頭和唐小棠說著小姑娘之間的悄悄話。

寧缺坐在書桌旁,借著油燈的光線重看浩然氣初探,總覺得有些心浮氣燥,忍不住用餘光瞥向g畔,看著唐小棠清麗中尤帶稚氣的臉蛋兒,想著陳皮皮先前說的那番話,不由覺得有些不忍。

夜煦風輕拂,油燈微微搖晃,把他的臉照的有些yīn晴不定,想著昨天夜裡做的那個奇怪的夢,想著桑桑的病,想著老師白天在草廬裡說的那些話,他忽然心頭微動,jiāo待唐小棠照看桑桑,便走出了小院。

離開鏡湖,穿過山林,繞過瀑布,走出窄峽,便來到了書院後山的後山、那片雲海前的絕壁之間,此時已然夜深,周遭一片靜寂,隻有絕壁間的瀑布破石而出的轟鳴聲不停回dàng。伴著瀑布的聲音,他走上陡峭的石徑,用了不短的時間,才走到曾經囚禁自己整整一個天的崖dong之前。

師兄們搭建的雨廊承受了一年的風雨,不再像當初那般新,廊間結著的紫藤果在夜風裡飄拂,如同鈴鐺,寧缺走了過去,看見了夫子。

夫子坐在絕壁崖畔,左手是jīng致的食盒,食盒裡擺著幾兩牛rou,右手邊擱著一個黃泥酒壺,裡麵是清冽的老酒,他看著遠處夜sè下的長安城,看著那處的萬家燈火,不知道在想什麼。

寧缺走到夫子身後,躬身行禮,想起去年深那個夜晚,也是在絕壁崖畔,自己曾經和老師有過一番很長的談話。

夫子知道身後是他,似乎也知道他在想什麼,抬起手來揮了揮,示意他坐到身旁,然後說道:“想說的時候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