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多事之秋 第十八章 青山寂寞待人來(2 / 2)

將夜 貓膩 5496 字 5個月前

黑sè馬車行走在平整的官道裡,行走在幽靜的峽穀中。寧缺探身出天窗,眯著眼睛欣賞著官道兩側的風景,看著那些幽綠平靜的山崖,想像著數百年前唐人對大自然的偉大改造,想起那些因為念力枯竭而生出白發的符師陣師,那些墜落山崖的士兵和工匠,不由自主地生出幾分豪邁—這份豪邁,與黑sè馬車的天窗無關,與大富豪無關,要顯得有出息的多。

大唐如此艱難才打通這片山脈,讓中部和南方的疆域從此連為一體,自然可以想像,這道青翠美麗的峽穀在戰略上具有何等樣重要的意義。

寧缺隱隱能夠看到,峽穀山坳遠處有極險陡的山道,而在那些山道旁邊,隔著數裡地,便會出現極簡陋的衛所,看衛所的建築規模,駐守在那裡的唐軍大概不會超過十人,想著那些唐軍常年累月駐守著枯燥的衛所,便是冷漠如他也不禁生出些許佩服的感覺。

再青翠的峽穀看多了也會有些膩,再豪邁的情感jīdàng久了也會平靜,再滄桑的曆史體味多了也會淡然,寧缺坐回馬車裡,端起矮幾上的涼茶一口飲儘,待心神平靜下來後,便提起筆來開始寫字。

此去爛柯寺為的是治病救人,同時問道於佛,應該沒有什麼危險,不過寧缺依然保持著少年時的習慣,時刻準備著要麵對生死立見的戰鬥,所以他此時寫的當然不是什麼書帖,而是符——過去兩年裡他寫的符,在凜冬之湖一戰裡儘數用在了夏侯的身上,他現在必須多準備一些。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寧缺抬起頭來,擱筆暫歇,他揉了揉眼睛,往車窗外望去,發現還是在峽穀之中,不由有些驚訝這道峽穀的漫長。

他寫符的時候,桑桑在旁整理行李,mō到了一個東西,打量了半天才猜到是什麼,皺眉問道:“怎麼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她手裡舉著一個小鐵壺,看壺外麵的深刻線條,與曾經在雪湖蓮田裡爆炸的小鐵壺應該是同一類東西,隻是體積要小很多,而且形狀也有極大的差異,最明顯的差彆便是這個小鐵壺底部多了一個卡口。

“這是四師兄異想天開的想法,誰能想到六師兄真做了出來,離開書院之前,我們曾經試過一次,那天你跟小棠去後山摘紫藤果煮肉去了,所以沒看到。”

寧缺接過那個顯得有幾分秀氣的小鐵壺——現在應該稱它為小鐵筒似乎更準確——從鐵匣裡取出一根符箭,插進小鐵筒底部的卡口裡。

隻聽得喀嗒一聲,箭簇與小鐵銅的卡口鎖緊,竟是嚴密到看不到一絲縫隙,顯得異常穩固。

桑桑仲手試了試,說道:“不會掉。”

自稍微長大一些之後,寧缺的隨身武器都是由她親手處理,無論是磨刀還是修弦,非常有經驗,她說不會掉那便是不會掉。

寧缺取出鐵弓組裝完畢,把插著小鐵筒的符箭擱到弦上,平靜瞄向窗外不停向後移動的青峽崖樹,呼吸漸趨平緩。

元十三箭本來就是極恐怖的武器,如今被書院後山的人們再次強行加上這麼一個玩意,可以想像一旦射出,肯定會造成極大的動靜。此地不是書院後山,寧缺不可能真的射出去,不然萬一把前代符師陣師苦苦編織加固的山崖射塌,彆說皇帝陛下,就是夫子都斷然不會饒他。

片刻後,他放下手中的鐵弓,說了幾句話,桑桑搖了搖頭,接過他手中的鐵箭,說道:“雖然沒有什麼大問題,但箭尾得調了……原來的符箭可以無視風阻,甚至可以把風當成助力,但現在符箭加重,最麻煩的是箭簇迎風麵積太大,如果你還要保證準確度,射距肯定會大幅度縮短。”

寧缺把弓箭塞到她懷裡,伸出取過一根水蘿卜哢嘣嚼起了起來,舒服地半躺著,極不負責任地說道:“你看著辦。”

黑sè馬車終於駛出了青翠的峽穀,來到了大唐最南方的平原上,官道兩側的風景驟然開闊,風卻變得溫柔了幾分,因為多了水。

寧缺的注意依然在身後的莽莽群山裡。在出峽的那一刻,他忽然想到峽穀裡有無數前賢設下的陣法刻符,若將來有強敵自南方入侵,那麼隻需要像師傅顏瑟這樣的大神符師出手把這些陣法刻符消解,便可以讓峽穀堵塞,即便逾萬鐵騎來犯,想要高速襲入大唐腹心,也無法做到。

很快他便否決了自己的想法。

峽穀裡那麼多陣法刻符,不可能被一個人毀掉,哪怕是師傅重生也不行,除非當年帝國開拓這道峽穀時,便已經在這些陣法裡做過手腳。

而且就算崖塌路封,群山擋住敵人的同時也擋住了大唐對南方的援兵,而戰爭中隻需要簡易的道路,有膽量實力攻入大唐的強敵,肯定擁有足夠多的陣師符師,完全可以強行開出一條供騎兵驅馳的道路,那麼到時候戰場的主動權說不定反而會落在了這些敵人的手裡。

所以他的戰爭推演,還需要一位絕世強者守在青峽出口處。

那位強者必須足夠強,強到佛來殺佛,魔來殺魔,道士來一個殺一個,來一雙殺一雙,而且他還不能休息,更不能睡覺,沒時間吃飯喝水,甚至說不定要連續和敵方的強者連續打上個三天三夜。

想到此節,寧缺不由大笑,心想世間哪有這樣的牛逼人物,就算有,這樣牛逼的人物又怎麼可能**到自己陷進必死的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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