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忽然之間 第三十九章 她的信仰(2 / 2)

將夜 貓膩 7083 字 5個月前

觀主看著天邊的紅霞,悠悠說道:“他是我最傑出的弟子。”

葉紅魚說道:“小時候,觀裡的人都覺得他不如陳皮皮。”

觀主搖頭說道:“不要說彆人,即便是我也曾經這樣認為過,但他證明了我是錯的,所有人都是錯的。”

葉紅魚說道:“所以您認為我不夠資格換他的命?”新義,看上去和昊天教義沒有太多區彆,實際上卻是在把權柄從道門手裡收回到信徒手裡,把榮耀從昊天的神國收回到俗世的大地。魔宗影響的隻是修行界,新教影響的是整個人間,他走的比千年前的光明神座走的更遠。”

觀主平靜說道:“從這個意義上來說,他是道門最大的叛徒,他是真正的掘墓人,每每思及此事我這個做老師的也不禁動容,甚至隱隱裡覺得驕傲,這樣的一個人,自然不能輕易交換。”

葉紅魚看著晚霞那裡是東方,那裡有海,宋國就在海邊。

“您還是堅持要殺他?”

“寧缺要我多想想道門的未來,其實他不知道我一直都在思考。新教教義已成,傳播必遠,信徒必眾,殺死他已經無法改變這種局勢我為何要殺他?我為何要殺了他再逼走你?”

觀主轉過身,看著她微笑說道。

葉紅魚不知道寧缺對觀主說過些什麼。

“先前我說過,你沒有離開是因為信仰。”

他看著葉紅魚憐愛說道:“那個信仰說的不是昊天而是葉蘇,哪怕他現在和我一樣,都是廢人,但在你心裡,也要比昊天重要無數萬倍,隻要他有一線生機,你都不會冒險。”

“我說寧缺看不清楚自己,所以與我說的那些話隻是徒然,很明顯他也沒有看明白你,與你說的話也是徒然。”

葉紅魚沉默不語,她承認這位不是自己老師、卻勝過自己老師的老人很準確地把握住了自己的心理。

兄長的存活,是布滿雷霆的池,裡麵是他曾經光耀大陸的劍她無法向前邁一步,隻要他能活著,再無法忘記的羞辱,再想要忘記的舊事,她都可以忘記,可以平靜麵對。

書院不能保證他活著,那麼做再多事情都沒有意義。

更何況她很清楚寧缺是如何自私冷酷無恥的一個人以前他已經證明過,今天他更證明了那麼將來同樣如此。

暮色漸退,夜色終至,雪雲不知飄去了何處,天穹裡布滿了繁星,星辰間有輪明月,照耀著人間,包括桃山的崖坪。

觀主抬頭看著明月,沉默了很長時間,然後說了一句話,聲音很淡,淡的就像身上覆著的月光,清淡如水,沒有情緒。

“我會把熊初墨的命給你。”

葉紅魚行禮,在得到想要得到的承諾後,離開了崖坪。

—雖然言語中,除了熊初墨的死,觀主沒有承諾任何事情,但她知道兄長的性命保住了,前往宋國的隆慶或者酒徒,應該都不會出手,因為觀主說的很清楚,現在殺死葉蘇,對道門沒有任何好處。

問題在於,書院難道認識不到這一點,難道寧缺做的事情真的隻是徒勞,將來在史書上隻能被描述成一個笑話?

觀主伸手在寒冷的夜風輕擺,似想捉住些月光。

“掌教和裁決神座之間的舊事究竟是什麼事?”中年道人問道。

觀主搖頭,說道:“我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

中年道人有些憂慮,說道:“書院如此看重此事······

觀主平靜說道:“書院向來自詡隻做有意思的事,不在乎意義,其實……他們從來都不會做無意義的事,無論是對我說的那些話,還是對葉紅魚說的那些話,都是一個局。”

“寧缺看準了新教對道門的破壞性,以此來說服我,我必須承認他看的是準確的,雖然他並沒有看到所有的畫麵。”

“如果他能說服我,道門自然就敗了,或者說結束,如果他不能說服我,葉蘇必死,那麼葉紅魚必叛,道門同樣必敗。”

中年道人若有所悟,看著觀主的背影,發自內心讚歎說道:“什麼都不做,書院便無計可施。”

看上去這就是觀主的應對,以不變應萬變的絕妙-應對,然而·……觀主卻搖了搖頭,再次抬頭望向那輪明月,沉默不語。

走進裁決神殿,站在黑色石柱的下方,負手看著覆雪的青山,葉紅魚沉默了很長時間,眉上漸被夜風染了層霜。

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些什麼事情,忠誠於她的下屬們,服侍她的少女們,都神情複雜地留在了偏殿裡,不敢前來打擾。

月移星不移,夜色漸濃漸深。

她看著宋國的方向,仿佛能夠看到那處的廝殺,那處熊熊焚燒的聖火,那些為了信仰而像野獸般互相噬咬的人們。

她美麗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就像是冰雕出來的一般。

便在這時,幽靜的裁決神殿裡響起輕微的腳步聲。

按道理來說,再輕微的腳步聲,也會驚醒偏殿裡的黑執事們,然而有些詭異的是,那人一直走到她身後,也沒有遇到攔阻。

或者是因為最冷酷的黑執事也不敢攔那個人,又或者是哪怕是裁決司的強者也聽不到那個人的腳步聲。

那是一個形容猥瑣,四肢瘦若枯枝的矮小老道。

西陵神殿掌教熊初墨,於夜色深沉時,悄無聲息來到了她的身後。

葉紅魚看著遙遠的宋國方向,看著遠處的雪雲在夜空裡隱隱散發光輝,仿佛能夠看到海上正在醞釀著恐怖的風暴。

她的臉色微微蒼白,眼睛漸漸眯起,變成一道細線,一道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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