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忽然之間 第八十一章 這是我應該做的事情(2 / 2)

將夜 貓膩 8130 字 5個月前

渭城還在,酒館還在,小院還在,土炕還在,炕對麵的那口箱子還在,院牆還在,藏在牆裡的獵刀還在,銀票也還在他的懷裡。

隻是人在不了,所有的人都不在了,她也不在這裡。

寧缺躺在竹躺椅上,看著湛藍的天空,想著很多事情。

當年離開渭城之前,他對馬將軍說:你不要老、不要死,等我孝敬,離開渭城的時候,他對全城的老少爺們兒說,如果此去混不出人樣兒,他就不回來了,現在他已經混到了這個世界最巔峰的位置,終於有臉回來了,卻晚了。

金帳王庭和唐國之間的這場戰爭,注定將會改寫整個人間的局勢,但對他來說這場戰爭其實是另一件事情,與天下無關,隻與渭城有關。

他要把渭城奪回來,他要替渭城出氣,同時,他要在渭城找個人。

時間就在竹椅上緩慢流逝,到了數日之後。

小院對麵的溪畔,傳來蹄聲,漸緩,接著有口令對照之聲。

司徒依蘭微微點頭,回應著唐軍的行禮,走到小院對麵的營帳裡,將座騎交給一名親兵,然後望著對麵的小院說道:“怎麼說?”

一名參將搖了搖頭,說道:“他堅持。”

司徒依蘭沉默片刻後說道:“多少俘虜?”

參將說道:“七城寨四周,還有些小的戰鬥,但基本局麵已定,現在被控製住的,如果算上奴隸和婦人孩童,至少有四十餘萬……”

司徒依蘭的眉頭微微挑起,說道:“即便如此,他還堅持?”

參將沉默不語,看來,對於院中人的堅持,其實他並沒有太多意見。

司徒依蘭看著不遠處的小院,沉默片刻後走了過去。

“這是**。”

她看著竹躺椅上的寧缺說道,情緒很平靜,但聲音有些微微顫抖。

寧缺睜開眼睛,看著她說道:“你從軍多年,難道沒有見過**?”

司徒依蘭沉默了很長時間,說道:“依慣例,女子不死,過輪不死……就算是草原上最野蠻的部落,也會這樣做。”

“這是很多年前,我和她住的院子,我們在這裡住了很多年。”

寧缺從竹椅上站起身來,指著小院說道,然後他示意她跟著自己走出小院,走到城中的街道上,開始給她介紹渭城裡的一磚一石,一草一木。

“這座城裡的人,都是我認識的人,那年都死了,草原人攻破城門,闖進城來,拿著彎刀,見人就砍,那時節,他們可有分辯男女高矮?”

走出城門,站在草甸上,看著渭城土牆上那些有些刺目的野草,他搖了搖頭,說道:“我不是要這種事情來堅定自己的決心、說服你和彆的唐將,我隻是告訴你,我的決心從何而來,無論任何人,都不能阻止我的複仇。”

司徒依蘭隨著他的眼光,望向渭城,想著這些年邊塞死去的同袍和同族,心情很是掙紮,猶豫說道:“但書院……不是這樣教的。”

“我說過,任何人都不能阻止我的複仇,哪怕夫子回來也如此。”寧缺望向晚霞深處那輪剛剛顯現的明月,沉默很長時間後說道。

最後他指著渭城土牆上那數十株野草,說道:“也許這是罪孽深重的事情,可我不在乎,我隻知道,斬草就一定要除根,不然麻煩的還是我們自己。”

……

……

數日後,草原人的鮮血浸濕了整片草原。

這場戰爭,獲勝的唐人就像在穀河外那樣,堅定地執行了寧缺的意誌,沒有留下任何俘虜,自然也沒有留下任何後患。

隻是唐軍的刀都變得有些鈍了。

寧缺和司徒依蘭再次來到渭城外的草甸上。

集營在四野的唐軍,望著草甸上二人的身影,眼神裡的情緒很是複雜。

那些情緒是狂熱的崇拜,也是寒冷的敬畏。

身為百戰猛師,渭城外的數萬騎兵自然殺過很多人,也見過草原上所謂屠族的恐怖的畫麵,但他們從未見過這樣殺人的。

整片草原,仿佛都被血水澆灌了一遍,到處都是刺鼻的血腥味,聞著味道而來的蚊蠅,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嗡鳴聲。

如果不是有陣師布陣,唐軍根本沒有辦法在這裡駐紮下去。

然而陣法可以隔絕蚊蠅,可以淡化血腥味,卻沒有辦法隔阻視線。

在渭城北方數十裡外,那片平坦的原野上,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座小山,因為距離太遠,看不真切,小山在晨光裡明亮著。

唐軍們都知道,那座小山是什麼。

他們每每望向那座小山,都會覺得有些寒冷。

那是座用草原人人頭堆起來的小山。

寧缺站在草甸上,看著遠處那座人頭山,神情很平靜,沒有畏懼,沒有害怕,也沒有那種**的狂熱,對他來說,這隻是一件必須做的事情。

“當年我在草原的綽號是梳碧湖的砍柴人。”

他望著莽莽的原野,緩聲說道:“無論馬賊還是王庭的騎兵,都怕我帶出去的騎兵小隊,因為……我真的很能殺人。”

司徒依蘭沒有說話,這些天,她已經有些麻木了。

寧缺繼續說道:“在長安城的時候,我就對彆人說過,以往這個世界沒有太多機會看到我殺人,以後會有很多機會。”

司徒依蘭看著他的側臉,說道:“我希望以後永遠也不要再有這種機會。”

寧缺想了想,說道:“我也希望如此,但那要看這個世界能不能配合。”(。(.),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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