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回國(1 / 2)

長街 殊娓 13110 字 4個月前

那天的雨不算大, 比起上一個夏天他們相識時長沙的暴雨,其實不值一提。

隻不過淅淅瀝瀝下得密集,打濕了靳浮白的的麵容, 他的頭發被自己不耐地撩到額頂,露出額頭, 襯衫沾雨貼在皮膚上。

狼狽,焦急,卻也讓人無法不心動。

向芋站定在擁堵的車流裡,揮手,跳腳喊他:“靳浮白!我在這兒!”

隻需要一聲,靳浮白驟然回眸, 目光直直看過來。

他們隔著煙雨,在國外陌生的街上對視, 久彆重逢,所以目光比這雨更加纏綿。

向芋看著靳浮白把手裡警用擴音器丟還給警察, 大步向她走來。

他拉了她的手腕準備離開, 向芋才回神:“我還沒付車費。”

靳浮白站在雨中,用外語同出租車司機交流兩句,摸出錢夾把車費付了。

他轉身橫抱起向芋, 穿過嘈雜擁堵的車流, 穿過警笛聲, 穿過雨幕, 把她輕輕放進車子裡。

車子開出機場路,靳浮白始終很沉默。

一直到酒店的電梯裡,向芋才過去勾他的手指,試探著問:“我來這裡,你不高興?”

靳浮白回眸, 目光深深沉沉落入她眼眸,他說:“我聽說機場路有華人出事,還以為是你。”

話音未落,他一把攬住她的腰,向芋幾乎摔在他的胸膛上,剛剛抬頭,被他的吻堵住唇。

異國他鄉,這家酒店大概不是李侈的產業,裝修風格十分簡潔,向芋一時還有些不習慣。

靳浮白住的不是套房,卻也寬敞得驚人,向芋被他抱著放在,他脫掉雨水浸濕的襯衫,身影籠過來。

向芋轉過身背對他,卻感到裙擺被靳浮白推到腰上,他從身後貼擁抱她。

那大概是所有情.事中,最瘋狂的一場。

事後他們相擁著躺在床上,靳浮白勾起床邊被雨水打濕的白色長裙,眯著眼睛問向芋:“去年在長沙,你穿的是不是這條?”

向芋滿身疲憊,有氣無力地點頭說是。

靳浮白不在國內的這四個月,雖然沒有見麵,幾乎每天都要通話或者是發信息,卻不想見麵還能有那麼多話題可聊。

他們在深夜相依在一起,向芋給靳浮白講她平淡生活中的瑣碎小事,絮絮叨叨良久,又突然停下:“這些雞毛蒜皮,你聽起來會不會無聊?”

靳浮白在她耳邊輕笑:“很有意思,你繼續說。”

也許是被向芋感染,他也說了一點關於家裡企業的事情,沒頭沒尾向芋也聽不懂。

但她很安靜,認真傾聽也隻記住靳浮白在夜裡的歎息,他說,無力回天大概就是現在這種感覺。

清晨時向芋睡得有些懵了,聽到床邊有手機響,下意識接起電話放在耳邊:“哪位?”

電話裡是一個蒼老溫柔的老人,老人咳了幾聲,聲音裡滿是驚喜,用粵語說了什麼。

向芋猛然驚醒,握著電話不知所措。

好在靳浮白這時從浴室出來,她一臉闖了大禍的神情,哭喪著臉捂著手機,用氣聲同他說,不好了,我接到了你家裡人的電話,好像是你外祖母,說粵語的,我聽不懂......

靳浮白倒是沒什麼特彆的情緒,笑著接過她手裡的手機,同電話裡的人說幾句粵語。

等他掛斷電話,向芋才忐忑地問:“是不是你外祖母,她有沒有說什麼?”

靳浮白這個流氓,洗完澡隻鬆垮地披一件睡袍,故意當著她的麵換衣服。

一邊慢條斯理地係上襯衫扣子,一邊笑著說:“沒什麼,外祖母問你是不是她未來的外孫媳婦,叫你有空去她那兒坐一坐。”

向芋嚇了一跳:“那你就應下來了?!”

“未來的外孫媳婦,你不是麼?”

他這句情話說得動聽,向芋心狠狠地跳幾下,卻也沒再出聲回應。

那天之後,靳浮白並沒有那麼多時間總是陪伴在向芋身邊。

在國外的靳浮白也和國內不太一樣,有時候向芋起夜喝水或者去洗手間,會發現靳浮白已經回來。

也許是擔心吵醒她,他並不來床上睡,穿著一身正裝西服,闔眼仰靠在沙發裡。

他的眉心總是皺著,似有千萬縷愁緒。

而他的所有愁緒,從不讓她參與。

向芋會在夜裡湊過去坐在他腿上,幫他解開領帶。

往往這時,靳浮白會猛然睜眼,滿目戾氣與防備。

看清是向芋,他那雙眸子才重新柔和下來,深情地看著她,扯起她手裡的一截領帶,吻著她的唇把領帶往她手腕上繞:“怎麼,想來點刺激的麼?”

那段時間在床上,他有種難以言喻的狠勁兒,向芋被折騰得不輕,最後連酒店門都懶得出,吃飯也在酒店餐廳。

他陪伴她的時間很少,卻從來沒有忽略過她。

甚至有一天,向芋坐在餐廳裡,有一位侍者用簡潔的外語同她交流,說靳先生給您安排了午餐。

向芋沒想到靳浮白給她安排的午飯,居然是在長沙時她迷戀的那道骨湯煮木槿花。

掀開湯盅,鮮香撲鼻,她舀起一小勺品嘗,味道和記憶裡一模一樣。

她不知道靳浮白是請了廚子來國外,還是用了什麼其他的辦法。

有那麼一瞬間,她想起“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

又是杜牧的古詩,說玄宗為了博得楊貴妃的開心,千裡迢迢讓人把新鮮荔枝送到楊貴妃麵前。

向芋有些打趣地想,自己也算是嘗了一次當“貴妃”的待遇。

這話她用信息發給靳浮白,靳浮白抽空回她說,你就這麼點出息?隻想當個貴妃?

後來向芋邊吃掉軟糯的木槿花邊反思。

一是反思自己怎麼就覺得自己才是個貴妃?

二是反思自己,上了十幾年的學,怎麼畢業以後淨是記得一些表麵含有“八卦”意味的詩句,連整首詩都背不下來?

她正胡亂想著,桌麵上投下一方暗影。

向芋抬眸,是一個男人站在他桌邊,西裝革履,長了一張亞洲同胞的麵容。

男人看著向芋笑了笑,禮貌詢問:“這位小姐,能否同你拚個桌?”

她坐的是一張兩人位餐桌,這個男人是想要坐在她對麵用餐?

明明餐廳隻坐滿一半,搞什麼拚桌?

向芋才剛吃過熱乎乎的骨湯木槿花,腦子也被饜足的舒適填滿,一時沒有警惕,還以為這男人隻是一個普通的搭訕者。

所以她一隻手撐著臉頰,一隻手放下銀匙,擺擺手指,隨口回絕:“不好意思,這裡有人。”

那男人對她的拒絕置若罔聞,拉開椅子坐到向芋對麵:“聽說,你住404?”

向芋也是在他說出房間號時,才察覺到麵前的男人也許身份不簡單。

她不動聲色地看他一眼,看不出他什麼目的,隻能反問:“然後呢?”

“也沒什麼然後。”

那個男人笑起來,眼角舒展著細紋,看起來很無害,說出來的話卻是挺犀利,“向小姐,你和靳浮白是什麼關係?你是他的情人?”

向芋如果再敏感點,就該意識到,他叫的是靳浮白的名字。

而不是靳先生。

酒店的餐廳裡有不少食客,向芋可能是諜戰電影看多了,瞄了一眼安全出口的方向,才開口:“不是,我是靳浮白的女友。”

靳浮白多日來的偏愛給了她勇氣,說起這樣的話,並不顯心虛,反而不卑不亢。

那男人略顯意外地揚眉,沉默幾秒,才笑著吐出一句外語。

像調侃,但諷刺意味更重。

向芋外語不算好,但這種簡單的單詞她聽得懂。

他說的是,真愛啊?

一般人遇見這種,要麼如臨大敵,要麼覺得煩人。

可向芋沒什麼特彆的情緒,她依然在喝湯,慢條斯理,隻看了對麵的男人一眼,還點了點頭,肯定地說:“Bingo,我們是真愛哦。”

向芋不會因為其他人的刻意言行影響心情。

何況她今天可是在體會“貴妃”的生活,還喝著靳浮白從一萬多公裡外搞來的骨湯木槿花呢。

腫麼可以不開熏呢?

對麵的男人好幾次開口,向芋都看不見似的,舀著湯往唇邊送,還點開貪吃蛇,玩起來。

男人也許沒想到向芋是這樣淡定的性子,愣了一會兒,忽然笑了:“難怪靳浮白喜歡你,確實挺有意思。”

他把男人對女人的興趣說得很是輕浮,向芋頭都沒抬:“聽你這語氣,你沒對象吧?”

“我們這樣的人,不需要對象,懂麼?”

“懂啊,沒有真愛的可憐人。”向芋繼續玩著貪吃蛇說。

男人終於不再坐下去了,起身走到向芋身邊,傾了傾身子,壓低聲音在她耳邊說:“向小姐,如果你說的真愛是拋棄家族和背叛親人,恕我不能苟同。”

向芋的貪吃蛇撞死在自己尾巴上,她收了手機回眸一笑,表情燦然地說:“誰要你這隻狗來同呢?”

那可能是她22年人生裡,極其少有的犀利時刻。

也有涉事未深的孤勇在。

是此後好多年,向芋在電視上無意間看見似曾相識的麵相,才知道自己當年懟的是國內好有名的一家企業的繼承人,姓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