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2 / 2)

義姐 鏡裡片 16622 字 3個月前

她在驛站呆了一天,怕引起懷疑,今天一整天都沒出去,自然也見不到留在京城聯絡自己的人。

寧國公府的四小姐是個單純的,家裡人都寵著她,沒經曆過什麼大磨難,更不識人心。

隨便幾句話便能挑撥她,讓她沒了嫁人的心思,而且宋竹筠還跟趙紊過來,那四小姐不想嫁的心思更是隻會多,不會少。

但遠遠不夠,光這樣毀的不過隻是趙紊的婚事,其餘的倒找不出彆的好處了。

所以在京城中的另一些探子,就小心翼翼地嘗試跟陸覃接觸。

這人心思不正,對幾乎可以當自己女兒的學生出手,一想便知他本性如何。

他又貪圖寧國公府給他的地位,寧國府小姐少爺的先生,這在外麵可是個好名頭,畢竟不是誰的字都驚得動這些世家的。

無論事情結果如何,會鬨出些謠言是必然的,她的人連茶樓裡嘴溜的說書先生都找了,隻是皇上突然出現,這倒讓宋竹筠驚訝了。

“郡王就不憐我在驛站一個人呆了一整天嗎?”宋竹筠拉著他的手腕搖了搖,“您把這件事說清楚,說不定我能替您理理,畢竟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趙紊拗不過她,隻是又歎聲氣,推開驛站房間的門,抬腳走了進去,房間內陳設還和他出去前一樣,不過是被打掃了而已。

他隨意和她說了一大段話。

“最開始的時候,我去寧國公府送了東西,那時候寧國府沒什麼異常,連老夫人都對我十分滿意。

然後再去了皇宮,被皇上留下來說了一件事。我真覺得驚奇,說句老實話,他竟然知道這件事。

他問我,說我應該知道怎麼辦。

他現在是君王,說的話我能不聽嗎?隻能順他的意,雖然覺得可惜,但我這也是沒有辦法。”

趙紊越說越多,而宋竹筠卻是皺了皺眉,她想聽的不是這些,皇上到底跟趙紊說了什麼這件事那件事,她不怎麼在乎。

她隻想知道最後的結果怎麼樣了。

照趙紊的說法,連皇上都露了麵,那寧國公府小姐的事應當是成不了。

雖說沒能把宴卿卿的名聲拉下來,但好歹這件事也是發生過。到時隻要隨意說幾句出去,百姓自己就會想到底發生過什麼。

這些世家大族的故事最為百姓喜愛,隨隨便便就能帶起一股風潮。到時宴卿卿出了事,旁人便會想到寧國公府,這是再將謠言一轉,那便又是一場好戲。

“那皇上不會生寧國公氣了吧?我可聽您說過皇上是十分敬重宴小姐。”

宋竹筠見趙紊所答之話皆不是她想知道,乾脆直接就問出了自己的目的。

她在趙府隱藏了這麼久,拿到了不少消息。

而第一次來京城,自然也不可能單單為報自己父親的仇。

寧國公手中有兵符,掌權很大,聽說連以前宴家那塊也在他手裡。聞琉信任他,同時寧國公又是個忠臣,作為蒙古國人,他們並不想看到這種情況出現。

此次事件也隻是剛剛開始,利用皇上對宴卿卿的敬重,讓他與寧國公產生間隙,之後再慢慢讓他們互相失望,再借用謠言毀其聲望。

暉朝軍隊亂成一團散沙,她十分願意看到。

起初隻是打算讓人把謠言傳凶點,讓宴卿卿受不了到皇宮哭訴,哪知道皇上竟然去了寧國公老夫人壽宴,實在讓人難以預料。

趙紊不知從哪裡找出來一把小巧的匕首,他拿給宋竹筠看了看。

“漂亮嗎?”

他坐在床上,拔出刀鞘。即使在昏暗的環境下,刀刃也十分明亮,看得出它的鋒利。

宋竹筠看著那一閃而過的銀光,眼皮一跳,突然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她的心臟怦怦亂跳了起來,後退了幾步問:“您突然拿這東西出來做什麼?還沒讓人過來點燈呢,這樣看著怪嚇人的,快收回去吧。”

趙紊把刀隨意一收,看了眼她,扔在邊上床榻後說:“皇上說讓我拿著,有人刺殺我。”

宋竹筠這下更加覺得怪異了,手下的人給她的信息顯示,皇上不是這種人,他不太可能隻說幾句話。要真有人刺殺趙紊,他會讓趙紊進宮小住幾天,等抓到賊人後再讓人出來。遼東的郡王,要是在京城出了事,那可就不得了了。

“是誰要刺殺您?”

宋竹筠是真的不解,她呆在趙紊身邊這麼多年,可沒聽說他和誰結仇的,便連他們也沒動過這個心思,她可從來沒見過像趙紊這麼好騙的。

“一個廢物而已,掀不起大波浪。”趙紊說。

“那您還是小心為上,這幾天不要出去了。”

宋竹筠一直以來安分守己,即便出手也絕對不會暴露自己,她完全沒想到自己的身份已經被暉朝摸了個底朝天。

大概還是跟趙紊有關。即使聞琉與他說過此事,但他也仍然和往常一樣,竟沒讓宋竹筠察覺到絲毫怪異。

他抱怨似的說:“皇上何止是生寧國公的氣,還罰了一大堆夫人小姐,烏泱泱的都是跪著的人,皇上這是動了真怒,我可以諒解他。

但這李四小姐也真是傻,找誰當靶子不好,還找我妹妹?所以我立馬就退了她的婚。”

宋竹筠看他眉眼與平時並無兩樣,隻是多了幾分浮於表麵的情緒,剛懸起的心又放了下去。

趙紊素來愛好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以前也不是沒見過他拿匕首。

“然後呢?和我說說皇上是怎麼罰她們的?要不然連我都咽不下這口氣。宴小姐可憐,這些人膽子也太大了,實在該罰,否則以後還會說。”

宋竹筠替宴卿卿鳴不平,心中卻想罰得越重越好,即便到時外麵起了謠言,那些夫人們好於麵子,也絕對不會說的。

“很多人隻罰了三個月禁閉,李四小姐等被勒令去平安寺,要求帶教養嬤嬤,我覺得還真是便宜她們了!”

三個月其實不算短,尤其這些夫人們平時都是要四處赴宴的,一是為了遊玩,二是為了鞏固世家聯係,而第二種才是最重要的。

雖說朝中的官員會自己約些酒會,但他們也不敢經常這麼做,被言官參上一筆,那就是結黨營私。

而算起來,等她們出來的時候,那時應該也快要到年末了,到時出去能不能置辦新首飾等都夠嗆。

“郡王還是彆動怒了,”宋竹筠走上前,“事情已成發生,還不如想著怎麼挽救。反正皇上都罰她們了,諒她們也不敢把事情說出去,宴小姐沒事,她們還撈了一頓罰,這不是挺好的嗎?”

“皇上也是心腸太軟!”趙紊說,“換做我,定要折騰得她們這輩子都不敢胡言亂語。誰敢編排我親近之人,那誰就找死。”

宋竹筠眼皮又是一跳,她知道趙紊並不是在說大話。

趙紊這人平日是個二愣子,但折磨起人來,卻實在讓人覺得心都發抖。

她曾見過趙紊的屬下背叛他,將他的東西帶了出去,不知道賣給了誰。而趙紊知道後也沒聲張,隻是先是宴請了他一頓,給他身份地位,哄得人飄飄然。

那屬下仗著他的庇護,得罪不少遼東那邊的大戶人家,之後趙紊又陡然將所有東西收回,那人不僅沒了身份,連地契錢財都沒了。

把人養得福氣後,再打斷他雙腿,趙紊才將他貶出府外。

從錦衾棉被到冰天雪地,還不如一直都是寒酸養,至少沒有對比。那人心理落差大,又在寒冬臘月裡,連狗都可以踩他一腳,自然是活都不想活。

趙紊沒有動手,但那些大戶人家卻還是記仇的,每次在他要死的時候派人把他救活,讓他生不如死。

當宋竹筠再次見到那個屬下時,他全身已經瘦得幾乎隻剩一張貼在身上的皮,眼神空洞得令人發寒。

他求趙紊放過他,趙紊冷冷踹了他一腳,嗤笑著說活該。

宋竹筠才明白,所有的一切都是趙紊想做的,彆人不過隻是在討好。

僅僅一個小小的屬下便讓他記這麼久的仇,活生生折磨了兩年,讓人活著不如死了痛快。

這些夫人們拿他說話,恐怕也是要被報複一回。

“這裡可是京城,郡王您聽我的勸,可彆去找人家,要不然鬨到上麵去,吃虧的又是您。”

“吃虧就吃虧。”趙紊招手讓宋竹筠到他懷裡,“反正沒人敢惹我。”

宋竹筠實在無奈,上前幾步。趙紊伸手攬住她的細腰,將她拉近。

趙紊坐在床榻上,抱住她的腰,抬頭看她,歎了聲氣,然後說:“很多時候,都覺得你性子與卿卿很像。”

所以你做的事情都沒怎麼在意,趙紊心中搖頭,真是可惜了。

宋竹筠毫無防備,調笑道:“怎麼又說起這個了?”

她沒聽出趙紊語氣的惋惜。

“養了你這麼多年,本來以為你是個有用的。”趙紊唉歎一聲。

宋竹筠這才開始發覺不對勁。趙紊還和平常一樣,連說話的語氣都沒變。但宋竹筠卻升起了莫名的恐怖。

她又想起那個被折磨死的屬下。

他慣常喜歡把人捧得高高的,又狠狠摔下。

她不敢推開他,背脊僵硬,似有寒意從上滑過,涼得心臟都像被凍結一樣。

她裝作什麼都沒察覺一樣,問了一句:“郡王這麼說就要令我傷心了,就算再沒用,您也不能說出來,我可是會生氣的。”

“我知道你們想借我挑撥皇上和寧國公,”趙紊搖頭說,“但你們真的太笨了。”

趙紊的話語和剛才完全不一樣,沒有咄咄逼人卻又字字擊心。

宋竹筠身體僵硬,卻又笑了笑問:“郡王這是什麼意思?我怎麼聽不懂?什麼挑撥?‘你們’又是誰?”

她驚得手心發冷汗,雖跟了趙紊好幾年,但宋竹筠每次都是小心翼翼,從沒在他麵前露過馬腳。可趙紊這話什麼意思?他知道了什麼?

“皇上一定會徹查此事的。”趙紊繼續鬆開她,重新拿回了床上那把鋒利的匕首,把玩起來,“他對宴家感情可不是一般深。”

宋竹筠下意識的往後退,她看了眼剛被關上的門,腳步竟然有些脫力的動彈不了。趙紊剛才的回應根本就是在騙她!她竟然這時才意識到。

宋竹筠見過趙紊玩弄彆人,但萬萬沒想到他竟然會用來騙自己!

“竹筠,我們認識很久了。”趙紊臉色都沒半分變化。

“郡王想做什麼?是不是聽信了什麼人的謠言?”她咬咬牙,不肯承認,“我都在您身邊這麼久了,難道您還不了解我嗎?我怎麼做那種挑撥離間的事?再說了,那可是皇上和寧國公,我見都沒見過。”

“陸覃被皇上抓了,你們想瞞也瞞不了多久,這種人的嘴可不硬,隨隨便便就可以審出一大堆東西。”趙紊說,“你們拿我出手,說不定皇上還沒這麼生氣,但卿卿是自小疼他的義姐,那這事就大了。”

“我沒有……”

“你有沒有沒有什麼大不了,但你的身份,可比任何事都要能說明情況。”

聽到身份這兩個字,宋竹筠臉色突然一變。

“你怎麼知道的?”

蒙古國名將七王爺,殺了無數暉朝將士。其子聰慧,是目前蒙古大汗最寵愛的孫子,且極有可能擠掉他的叔叔伯伯,成為下一代大汗。

他的女兒雖是和漢人生的,卻十分得寵。

潛藏在遼東王府,要說沒目的,還真沒人敢信。

“我了解你們想做的事,”趙紊說得認真。

“趙郡王到底想說什麼?”宋竹筠再次往後退了幾步,眼中全是戒備。

“放心吧,我並不打算把你的事說給皇上聽。所有皇子都死了,他倒是好運,隻剩他一個,還做了皇帝。總得磨練磨練,要不然見慣了表麵的平和,連邊疆苦處都不懂。”

趙紊向來就是不著調的,宋竹筠最是了解,想一出是一出,她聲音微顫。

“若趙郡王有目的,那還是直接說吧。”

“我已經說了。”趙紊歎氣,“怎麼你就不信呢?你過來,走那麼遠做什麼?”

宋竹筠沒有動,她跪了下來:“郡王,宴卿卿是我殺父仇人之女,我不說無心,但我更加不是挑撥皇上與寧國公,您也不必戲弄於我。”

她在害怕趙紊。

趙紊皺了皺眉:“我為什麼要戲弄你?竹筠,若不是我今天在皇上麵前把事情擔下來,那他可就要查到你了。”

即使他這樣說,宋竹筠也仍然不敢相信他。她在趙紊身邊呆得太久了,最知道他的性子裡的惡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