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暗,皇宮地上鋪著青石板, 宮牆漆紅, 樹葉因風摩挲作響。皇宮養心殿前的一條道上, 魏公公手上搭白色拂子,領著幾個小太監。一個小太監手裡端著檀色托盤, 上麵鋪紅布,盛碗熱氣騰騰的藥。
刑部尚書蘇祿從養心殿出來沒多久,兩人恰好遇見。魏公公朝他行了個禮, 蘇祿回了一個。
“這可使不得, ”魏公公忙道,“蘇大人往後可彆這樣了, 您乃國之棟梁,奴才受不住。”
這魏公公向來是誰得皇帝寵愛就與誰交好,雖然朝中大多數人都看不起, 但經不起耳邊風好吹,也顧著麵子奉承。
“公公日日為陛下操勞, 我等自愧不如,”蘇祿笑說,“這藥是陛下的?這幾日見陛下神色厭厭, 勞煩公公多寬慰幾句。”
魏公公歎氣道:“陛下正在為莊相爺那事心煩,前兩天是十五中秋佳宴,十六休沐, 結果十七相爺的折子就上來了, 您說能不難嗎?”
蘇祿思量片刻, 上前半步道:“蘇某願聞其詳。”
“相爺嗓子不好,這也怪不得陛下,太子殿下沒看住,誰也沒法說。現在賞賜已經下去,相爺之位也回了,他現在要是離京,旁人豈不是以為是陛下逼著走的?”魏公公唉了一聲,“也罷,奴才隻是一介太監,替皇上分憂的事,還得靠蘇大人你們來。”
他說話雖然愛透些皇帝的口風,但該適可而止時從不多說,蘇祿也懂得分寸,並沒有多問,低聲說道:“多謝公公,蘇某就不打擾公公給陛下送藥。”
魏公公笑著道:“蘇大人客氣了。”
等蘇祿走後,魏公公才轉頭叫了聲這端藥小太監:“小黎子,走吧,陛下該喝藥了。”
小黎子細著聲音應了是,魏公公領著他往前走。天色黑得快,才沒一會兒就要看不見路,涼風吹進人的脖子裡,有絲陰森森的恐怖,小黎子打了個冷顫。
魏公公說:“這兩天陛下有恙,又不好讓皇子們知道,你們這些能近身伺候的,可得小心著點,要是泄露出去,就是死罪一條。”
照宮外的傳信,這毒也該出些效果了。
敦親王無緣無故失了蹤影,他們的人去找也沒找到,白白讓莊丞相平了罪責,著實可恨。
不過現在也好,莊丞相想離京遠走,若是皇帝安撫不當,到時百姓的議論免不了,昏庸無道的天子,又怎如前朝愛民如子的梁王?
屆時再讓二皇子進宮,皇帝毒發身亡,到時柳貴妃一派與太子相爭,再死幾個重要的大臣,嫁禍四起,朝廷內亂,好戲有得來看。
他們隻需靜靜等待,趁機反起,坐收漁翁之利。他做了太監,不代表他一家斷子絕孫,這皇位還是他們的。
魏公公語氣高興了許多,他一邊教導這些太監要細心謹慎,一邊往養心殿走,越走越覺得奇怪,往日這時候,宮燈應當早就亮了起來,為何現在不見一盞燈?
他腳步停了下來,耳朵細細聽周圍的聲音。
小太監們以為又有什麼事,問道:“公公怎麼了?”
魏公公若無其事,搭著拂子繼續往前走,斥責了一句這些小太監的一驚一乍。
“最近天涼了,但仍有蟲鳴之聲,往後需得再謹慎一些,彆等吵著陛下了,才匆匆跑出來,等掉了腦袋,誰都救不了。”
太監們忙忙應了句是。
“魏公公伺候陛下當真用心,觀察這般細致,果真彆有心得。”
一個聲音突然冒了出來,把小太監都嚇了一跳,魏公公看向前方,卻麵不改色,朝眼前人行禮道:“趙統領今天不是應該在宮外當值嗎?怎麼會來這裡?”
眼前的趙統領是太子心腹,平日領兵在外,除了特殊時期,不可能允許進宮。魏公公低著頭,漆黑的夜色中看不清表情。
“陛下近日身體不好,我們懷疑有人下毒,”趙統領抬手拿出聖旨,讓人帶禦醫出來,“望禦醫好好查查這藥。”
這個叫小黎子的太監一時手抖,沒拿穩托盆,藥就要往下灑,旁邊一個侍衛早有準備,瞬間就接住了。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這小太監跪地亂喊,“奴才什麼也不知道!”
趙統領派人拿住他,又讓禦醫上前看看這藥裡到底加了什麼東西。
魏公公大聲道:“趙統領的意思是懷疑奴才給陛下下毒?何其荒唐?奴才就算沒有骨氣擔當,但對陛下也是一片赤忱,就算是死也絕不會下此狠手!”
趙統領讓人擒住魏公公,侍衛提起燈籠,幾個禦醫上前,從背來的藥箱中拿出銀針,又聞色試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