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懷菁耳朵靈敏,聽得出來。她思量片刻,讓歸築回院中幫她拿件外衫,說她覺得有些冷。
歸築遲疑道:“但小姐你一個人……”
莊懷菁輕道:“我在這等你。”
歸築隻好小跑回去,莊懷菁蓮步安靜,繞了幾處後到前邊,隻想在暗中偷偷看一眼。她忽然聽見有人交談的聲音,腳步便停在一旁。
是二皇子和太子。
程常宣沉聲說:“太子殿下好興致,看來你手上的傷並不重。”
程啟玉的手按在琴弦上,琴音停了下來,他微微抬起手,旁邊太監端乾淨帕子上來,他慢慢淨手,淡聲道:“孤記得父皇讓你禁足。”
莊懷菁一愣,倒沒聽說二皇子被禁足的事。她的手捏緊帕子,意識到自己來的不是時候。
程常宣站在他麵前道:“是你派人刺殺父皇嫁禍母妃,又自己導了苦肉|戲!”
程啟玉隻道:“不是。”
“母妃或許有些做錯的地方,但父皇待你有目共睹,”程常宣放下狠話,“若被我抓了把柄,我饒不了你。”
程啟玉麵色倒沒怎麼變,隻是轉頭對旁邊伺候的太監道:“把二皇子方才說的話告訴父皇,他自有定論,若是還有時間,去莊家小姐那裡也說一聲。”
這太監應是,程常宣沉臉道了句隨你,甩袖離去。
莊懷菁心怦怦跳,心覺自己或許是聽了些不該聽的消息,她要離開的時候,聽到太子突然出聲,腳步頓了頓,他讓另個太監下去盯著藥房的藥。
她沒敢弄出聲,想著等太監下去後再離開,程啟玉忽然開口道:“出來。”
莊懷菁手倏地攥緊帕子,微風輕輕拂過,帶來陣陣涼意,她站在原地沒有動,後背發涼,不知道他是怎麼發現自己。
程啟玉的指尖輕撫琴弦,發出錚地一聲。
“孤不想說兩遍。”
假山石下的小草已經有些枯萎,倒是落了幾片紅葉。莊懷菁隻得硬著頭皮從假山石旁走出來。
前麵是一處不算寬闊,但盛在雅致,種著幾株高大的紅葉楓。程啟玉坐在樹下,古琴放於圓正的石桌,八角涼亭子乾淨,紅柱支|起,台階四層。
莊懷菁低頭朝他行了個禮道:“恭請殿下聖安。”
太子身著一襲白衣,腰間纏玉,眉目端正,有正人君子之氣,猶如謫仙入世,衣衫袖口下藏綁布。
“是你?”他淡聲問,“這裡不許外人進來,聽見了什麼?”
青石地板鋪得整齊,落葉吹至道路兩邊,莊懷菁倒沒有慌亂,在心中慢慢斟詞酌句,輕聲道:“臣女方才聽見有琴音彈奏,剛剛過來,不知殿下想問什麼。”
早知道就先和歸築回去,不用麵對這種場景。莊懷菁攥著帕子,程常宣說的是真是假她不知道,但這些大逆不道的話也不是她能聽的。
他抬頭看她一眼,告訴她:“二皇子汙蔑孤刺殺父皇,又假意自害,逃脫嫌疑。”
莊懷菁不知道他在打什麼算盤,隻聽出他語氣不太好,或許是因為二皇子的話。這些與她都沒有關係,她思慮片刻,輕應聲臣女不明白。
他手撫琴弦,突然開口道:“你不是想見孤嗎?”
太子的琴是梧桐木所做,精致高雅,琴音也不同一般。
莊懷菁明白他是說上一次在書房問起琴師的事,沉默片刻,便回道:“殿下當時說那位琴師不在。”
“哦?”程啟玉說,“孤不記得了。”
紅葉隨風慢慢飄下,隨風輕動,一片落在乾淨的台階上,紅得似火,莊懷菁心想他肯定是記得的,她那時還真以為琴師不在他府宅中。
程啟玉看著她道:“聽聞莊大小姐琴藝高超,不知和孤相比,誰高一籌。”
他們兩人喜好相近,莊懷菁又沒和他比過,當然較不出誰勝一籌。
她微微斂眉,並不想因此得罪太子,便恭維一句道:“自然是殿下,臣女技藝淺薄,還需向殿下討教幾分。”
他抬頭道:“前天連累莊小姐同孤受罪,孤還未向你賠禮。此琴乃百年前孟梟子所製,琴身完好,鹿筋做弦,若你贏了孤,這琴便贈與你。”
莊懷菁眼睛一亮,上前一步問道:“當真?”
程啟玉的手輕輕一挑,琴弦微動,說道:“當真。”
孟梟子琴技高超,同時也是製琴的高手,頗有風格,莊懷菁從前便想要一把做珍藏,找了許久,最後隻找到把贗品,失落很久。
莊懷菁素來就喜愛這些東西,從小就愛得不行。周圍的人中少有和她是同喜好的,便連孫珩也是,他其實不太喜歡彈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