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中午, 唐沅帶著自己軍中的親衛登了林家大門。
自從唐沅頂替了蕭嶼的位置占了城主府後, 林芷就帶著蕭嶼回了林家住。唐沅到後, 林家現任家主林嵩, 也就是原身的外祖父在正廳接見了她。
兩人一番寒暄後,唐沅問起林芷,林嵩卻躲閃著眼神道, 你母親早晨出門去了。
唐沅仿佛沒看到他奇怪的表情,側頭吩咐左右:“還不去把夫人找回來。”
“是。”
林嵩見此欲言又止,但最終還是沒說什麼,隨她去了。
半個時辰後, 林芷麵帶不耐地走進來:“阿爹,你催我回來作甚?我胭脂都沒選……”
她進門的腳步一頓:“蕭……”想到如今這個女兒頂著蕭嶼的身份, 她及時把後一個字咽了回去。
“你怎麼來了?”
唐沅這還是第一次見林芷。麵前的美婦瞧著甚至不滿三十, 螓首娥眉,烏髻堆雲, 若再年輕幾歲,也能稱得上傾國傾城,可惜到底年歲在那兒, 她臉頰肌膚不如少女豐滿, 此刻壓都壓不住的煩躁不耐又讓她的眉眼微微耷拉,瞧著有些刻薄。
是個標誌美人, 可惜這美人金玉其外,內裡卻是個蠢貨。
眼下安州城危在旦夕,她身為蕭家主母、林家嫡女, 不想著怎麼安撫將士、解決問題,還大搖大擺地出門選購胭脂。她這是嫌蕭家的擁躉太多,特意讓底下將士寒心,好幫蕭儼減輕負擔?
也不知就這種腦子,是怎麼在蕭家後宅傾軋中存活下來的。有這麼個又蠢又毒的母親,原身的命運還真是可憐。
唐沅心底諷笑,麵上卻絲毫不顯。她將手裡的茶杯擱在桌上,抬眸對林芷微微彎了彎唇:“母親。”
林芷臉上閃過一抹不自在:“你不是在打仗麼,怎麼突然來了?”
“原來母親也知道眼下安州城戰事未了。”唐沅故作驚訝地挑眉,“將士們在前線殺敵,母親倒還有心思去選胭脂,這份定力兒子實在佩服。”
屋裡的侍衛下人聞言都神色怪異地偷瞥了林芷一眼。
林芷聽出了她話裡的嘲諷,怒道:“你這是什麼意思?我身為你的長輩,做什麼事還要跟你報備了?”
“林芷!”林嵩一拍桌子,“你身為蕭家主母,在這種時候還想著胭脂首飾,還有臉在這兒大吼大叫?”
林芷見父親竟在眾目睽睽下跟著蕭韞指責自己,一張保養得宜的臉漲得通紅,心裡又驚又惱。但到底不敢跟林嵩頂嘴,壓著怒氣不耐煩地問唐沅:“說吧,你今天來有什麼事?”
唐沅道:“我記得母親這裡有一張蓋了蕭家寶印的無字信?眼下可在身邊麼?”
這無字信乃是十多年前蕭儼求娶林芷時下的聘禮之一。拿著這封信,林芷可以以蕭家的名義任意做一件事,這代表了蕭家對林家的信任,也代表了對林芷這個媳婦的看重。
這些年,隨著蕭家的勢力日漸增大,這封信的分量也水漲船高。林芷自然也清楚它的價值,十幾年了,從沒動過這件寶貝。
林芷不意唐沅突然提起這封信,眼神閃了閃,反問道:“你問這個做什麼?”
“眼下安州被困,竇軍人數是我們的兩倍有餘,幽州援軍又遲遲不來,兒子思來想去,唯有以蕭家的名義往潞州求助,方能求得一線生機。故還望母親將那無字信交予兒子,以解安州之困。”
解安州之困?
她藏了十多年的寶貝,用來解安州之困?
開什麼玩笑!
林芷在心裡大大翻了個白眼,麵上卻故作驚訝:“信?”
她又蹙眉作出一副擔憂焦急的神情:“那可真是不巧了,那信我放在幽州家中呢,這次回安州並沒帶在身上。這可如何是好?”
唐沅還是那副不慌不忙的樣子,衝林芷寬慰道:“母親莫急,您憂心安州百姓,兒子都知道的。興許是您近來勞累,記憶有偏差也說不定,我這便派人再去找找,興許就找到了呢?”
說完對左右親衛吩咐道:“還不快帶人去指月閣找找?”
指月閣正是林芷未出嫁時的閨閣,現在回娘家也是住在此處。林芷不意唐沅竟直接差人去搜自己的住處,急忙大喝出聲:“誰敢?!”又轉頭對唐沅怒目而視:“你這是什麼意思?”
唐沅微微一笑:“兒子方才說了,興許是母親記性不好,愛忘事兒,正好今天兒子帶了些人,便幫您找找看。”
林芷冷笑:“我若不許呢?”
唐沅聞言,一直溫和的臉色也冷了下來,淡淡道:“大敵當前,兒子也免不得要忤逆母親一回了。”
“你……”
“夠了!”林嵩怒喝一聲,打斷林芷的話,“嶼兒說得對,興許是你自個兒忘了。如今安州危在旦夕,你還不趕緊去把東西找出來?”
林芷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看向自己父親。林嵩被她盯得彆扭地撇過眼。
若有其他法子可解,他又怎麼舍得用那張無字信呢?隻是唐沅說得對,如今安州被困,要是竇軍真的打進來了,頭一個遭殃的就是他們林家。
何況自己這個外孫女今日帶了這麼多人上門,明顯是見不到東西不收手了。眾目睽睽之下,要是真讓她自己把東西搜出來了,那他林家還要不要在安州立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