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君臨天下(22)(1 / 2)

這份計劃中, 首當其衝的當然是黃聖元麾下勢力。

捏柿子得挑軟的捏。這個道理, 唐沅比誰都懂得。

之前她就和黃聖元頻頻打過交道,說起來, 她手上的城池勢力,除了安州, 其他都是從黃聖元手上扒拉過來的。

唐沅這接二連三流氓手段讓黃聖元恨得牙癢癢, 卻偏偏奈何她不得。更讓人心塞的是,他恨唐沅入骨,可他底下的將士百姓卻不這麼想。

安州軍是出了名的福利待遇好,軍餉從來按時發, 夥食隔三差五就有大碗肉, 士兵年紀大了就給發補貼放回家, 還提倡善待戰俘。實在是從軍者心中的理想供職平台。

而對於普通百姓來說,唐沅就是這個亂世中難能可貴的仁德之君。給分田還少賦稅,嚴格管控地主土豪圈地和奴役長工的行為, 保障普通百姓的利益。

哦, 對了,前兩天聽說啊, 安州專門花錢豢養的什麼“農桑試驗團隊”還研究出了農作物栽種培育的最優法, 推廣開後小幅度提高了一波糧食產量, 可厲害著呢!

對著亂世中努力求生存的普通人來說, 講什麼忠君啊都是虛的。頭上的皇帝年年換,誰能讓他們過上好日子他們也就推崇誰。

唐沅的好名聲在經過引導後的傳播下,在安州一帶都很是響亮。因此, 她在實施擴張計劃的時候,往往是高頭利益切身的官員拚命想抵抗,底下的將士百姓卻巴不得安州軍打進來,讓他們也能過上吃飽穿暖的安穩日子。

都說君為舟民為水,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自古以來,凡是民心所至的對抗,其結果都是毫無懸念的。

到了後期,黃聖元自己也意識到了問題所在,拚命搞改革、整軍紀,試圖模仿唐沅的做法,把散了的民心再拉回來。

無奈,他掌管的官員係統內部沉屙已久,在民間推行新製度也不是一蹴而就,他急於求成的做法碰了不少世家的蛋糕。

預想中的萬民擁護沒看到,倒是世家官紳的反抗比想象中的更嚴重。很快,他就陷入了一個內憂外患的糟糕境界,前有安州軍虎視眈眈,後有各大世家怨氣衝天。

簡直是四麵楚歌,孤立無援。

唐沅和黃聖元互相拉鋸的第三年,她已經把後者的勢力蠶食得幾乎隻剩一個薄薄的空殼,隻剩下他麾下最後的核心力量還在苦苦支撐,卻已是可以預見的敗局。

到了此時,黃聖元終於不得不承認,大勢已去,他已無力回天。

這一年夏,安州軍兵臨城下,黃聖元主動打開了睢城的大門,率領一眾屬官,親自將主帥唐沅迎進了城。

至此,黃聖元正式投降,其麾下勢力儘皆歸了唐沅名下。在這淮河南一帶,她也算正式掛上了名號,對那至高之位有了一爭之力。

後來的史家分析,那個被後人引以為傲的、由女帝蕭韞親手創下的盛世王朝正是在這個時候初具模型,享譽萬世的女帝本人也是在這個時候正式登上曆史的舞台,開啟了她輝煌燦爛的一生。

而這一年,她不過才十九歲。

南陳曆建昭二十三年,除了是女帝蕭韞政治生涯的起點,還是整個中原曆史的重要轉折。

這一年夏末,北邊的柔然大舉南下,一改以往搶了糧草馬匹就走的做法,竟率軍大肆進攻北境邊城。

一月後,柔然攻破了作為中原腹地第一道防線的鳳安城,鳳安守將林紹安及其夫人關尺素在城破之際自刎身亡。柔然入城後屠城三日三夜不息,官紳平民紛紛遭難。

一時間,鳳安城內屍橫遍野,血流成河,無數人家家破人亡,隔著百裡開外都能聽到城內的慘叫哀號,真真成了個人間煉獄。

鳳安失守的消息傳到中原各勢力耳中,人人都是驚懼難安。

那柔然本就是未開化之地,粗蠻善戰,所到之處從來都是一片殺戮。所幸以往他們隻是在草原上青黃不接時南下搶點糧草,倒也不至於釀成什麼大的災禍。

可今年,他們竟大舉率兵強占邊城,鳳安上萬百姓一齊葬身於柔然屠刀之下,犯下此等暴行,他們是想乾嘛?

難道……是想正式入侵中原,好擴張他柔然的領地了?

若當真如此……

想到那樣的後果,眾人都不約而同地感到了無邊的恐慌。

他們心中都十分清楚,眼下中原割據,各方勢力混亂不堪,內憂重重的情況下,壓根兒就無力對上柔然鐵騎。

若這時柔然來犯,那對整個中原而言,都將是一場前所未有的危局和噩夢。

中原人人自危,可誰也沒想到,就在這山雨欲來的時候,蕭家家主蕭儼會突然發難,矛頭直指安州。

那鳳安的守將林紹安原是林家的旁係子弟。他本為陳朝之將,北陳滅亡後,他攜一家老小跟著皇室南遷定居。後來邊關不穩,他被派去北境,鎮守鳳安已有數年。

林紹安出身的林家追根溯源也算是從安州林家出去的,可林家本就是底蘊深厚的世家大族,旁係不知凡幾,若一個個都要扯到它頭上,那中原各方無處不有林家子孫。

可偏偏,蕭儼憋著一口氣要給唐沅找不痛快,硬是要說林紹安丟了鳳安城,是南陳和整個中原的罪人,要唐沅和林嵩對這事兒負責,向鳳安慘死在柔然刀下的數萬軍民謝罪。

安州城內,唐沅慣用來議事的書房裡,孟泰初一拳砸在身旁的實木小幾上,怒火幾乎要從雙眼裡噴出來:“他蕭儼這是什麼意思?柔然入侵,本該是中原各方合舟共濟、同禦外敵之時,他還成天想著這些內爭外鬥,踩著鳳安數萬冤魂也要把安州拉下馬!這樣不顧大局的小人,也配統率一方?也敢肖想君臨天下?”

一旁的傅景行也是眸光含怒:“看來蕭儼這是鐵了心要和我們過不去了。林紹安是南陳將領,原本這事兒和我們扯不上關係,可蕭儼這一手出來,南陳為了逃脫責任也必然會和他互為應和,到時我們就被架到了火架上,不得不為鳳安一事負責了。”

眼下的境況對他們而言十分不利。出了這樣的事,必須得有人來為鳳安那數萬冤魂擔罪。蕭儼這一招先發製人,明顯是要讓他們安州來做那個替罪羊了。

雖然他們這些常年處在權力漩渦中的人都看得清楚這事兒是怎麼回事,可天下百姓不清楚。他們安州被推到了風口浪尖上,若不能就此做出一個好的回複,那他們這幾年來辛苦經營下的好名聲就算白費了。

若是失了這天下民心,他們還拿什麼來爭江山?

在場眾人顯然都想到了這一層。這境況棘手得很,他們一時竟也想不到什麼好的解決之道,屋裡的氣氛一時沉凝下來。

“我欲率軍親自前往北境,奪回鳳安。”

一片凝滯中,唐沅緩聲開口,語氣一如她的麵容一樣沉靜,卻透著不容拒絕的堅定。

在場眾人皆是心頭一跳。

唐沅身為安州主君,由她親自去邊城對抗柔然,這無疑是眼下困境最好的解決方式。若是再成功收回失地,解了中原之困不說,對他們逐鹿天下也是一大助益。

可蕭儼這招毒就毒在,若是由安州分兵去了北境,必然會內裡空虛。在各方虎視眈眈的情況下,他們很難做到魚和熊掌兼而顧之。

恐怕唐沅前腳剛到北境,後腳安州就被人掀了老巢。缺了主帥又損了兵力的安州,在其他人眼裡,那就是一塊任人宰割的肥肉。

傅景行心下擔憂不已,斟酌著開口:“主公……”

唐沅卻抬手止住他的話,微微一笑:“子荊不必擔憂。眼下我安州雖被迫做了那個出頭鳥,可這中原不是我一家的中原。蕭儼想讓我們去前方拚殺,他好在後方撿漏,這種好事,他想都不要想。

“柔然是我中原的死敵,我身為一方之主,理當身先士卒,還天下百姓一個安穩河山。外敵來犯,中原各方本該同心互助,他蕭儼既然想踩著鳳安大發國難財,那我們就得讓他知道,什麼叫賠了夫人又折兵。”

唐沅記得在上個世界,蔣銘柏那憨批也是像蕭儼這樣,花大價錢瘋狂抹黑她,結果卻是上趕著給她送熱度。

蕭儼很快也會知道,來日她得了這北境邊城和天下民心,都是他今時親手捧到她麵前的。

如此替她著想,這份厚禮她不笑納都說不過去。

……

史書載,南陳建昭二十三年七月下,安州主君蕭韞廣發請柬,邀各方君侯會盟於崤山。

時柔然南下入侵,邊城失守,家國危亡。韞與諸公對坐曰:“柔然侵我河山,殺我子民,我與此蠻子不共戴天。願自請為帥,北上退敵,請諸君助我!”

諸公曰:“大善!”

於是簽訂盟約,統調兵馬,共襄安州。

八月中,韞率各方兵馬,奔赴北境。

此即為南陳曆史上著名的“崤山會盟”。

史書的寥寥數語背後,卻是唐沅和各方的艱苦拉鋸。

雖過程辛苦了一些,所幸結果還算不錯。崤山會盟後,蕭儼就氣得回去就砸了一整套名貴瓷器。

他沒想到,自己原本是想借著林紹安的事抹黑蕭韞的名聲,到頭來卻被她反將一軍,逼他們出兵共抗柔然。

那邊關十二城乃蠻荒之地,無人願意接手,也就南陳身為皇族,天然對此身負責任,這些年不得不分出人力物力來勉強拉扯著。

如今鳳安失守,林紹安犯下重罪,這個責本就該他南陳和林家擔,乾他幽州何事?憑什麼要他出錢出力,到頭來卻是為蕭韞做嫁衣裳,讓她博儘了好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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