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君臨天下(25)(1 / 2)

這北境自入秋以來, 天氣涼下來了,可天上的日頭卻還是大得很,明晃晃地照得人眼疼。

北境多乾燥,有時一年到頭也不見得能下幾場雨。這氣候大家也早就習慣了, 從來也不會有人對此多加關注。

可這兩天, 老天爺卻明顯很不對勁。

最開始的時候, 是在某天夜裡突然刮起了一陣一陣的寒風。北境的風就跟這裡的人一樣粗獷, 剛開刃的刀子似的, 刮在皮膚上生疼。

駐守在鳳安城內的柔然兵有不少半夜被凍醒,然後罵罵咧咧地裹上皮襖, 再沉沉睡去。

可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 他們就驚訝地發現, 本該已經是天光大盛的時辰,天空卻仍是一片陰沉。一眼望過去,黑灰色的濃雲沉沉地墜在天上,壓得這片天地一下子狹小起來。

一個柔然兵皺著眉頭, 自言自語地嘀咕:“怎麼回事……要下雨了麼?”

北境的秋冬出現這種天氣, 這的確是太奇怪了點。黑沉沉的天色, 讓人的心緒也無端跟著一道壓抑下去。

站在高高的城樓上往遠方望,那遮天蔽日的黑雲簡直組成了一副壯闊的畫卷, 奇詭得就像是末日前夕。

“你們快看!那是什麼?”

一個柔然兵突然驚叫起來,一下子就吸引了周圍人,十數道目光一齊往天上望去。

“那是……什麼?”

另一個柔然兵喃喃自語。遠處天邊的黑影在他瞳孔裡一點點放大,他心頭陡然湧上一陣不好的預感。

隻見目之所及處, 原本黑雲籠罩的山頭間陡然掠出了一群飛鳥。那鳥飛得極高,幾乎快淹沒到那雲間去。“嗖”的一下,一支支出弦的利箭一般,一下子就射出老遠。

“它們往這邊來了!”

眾人聞言,心頭俱是一跳。

果然,那群飛鳥仿佛有組織一般,由一個頭鳥帶著,直直地往這鳳安城上空飛來。

城裡很快就有不少人注意到這一奇景,紛紛停下手上的工作愣愣地往天上看。

那群飛鳥由一個個小小黑點逐漸放大,等飛到城樓上方時,竟陡然一個轉低俯衝下來,直直朝地麵砸去。

還在街道上行走的人狠狠嚇了一跳,等反應過來後大叫一聲,當即四散潰逃,急急地就要在四周尋找遮蔽物,生怕被這群飛鳥攻擊。

那驚慌忙亂的架勢,竟像這小小飛鳥是洪水猛獸一般,下一秒就會衝過來啄食他們的血肉。

哪裡還有當初三日屠儘鳳安城的“威風”架勢?

可出乎他們意料的是,那飛鳥並沒有落下來,俯衝到低空後,便又一個轉身,在空中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重新往雲上掠去,呼啦啦地飛遠了,化作黑點消失在了雲裡。

眾人緊繃的心弦這才一鬆,等回過神來,才發現這不過短短片刻,他們的背心竟出了一身冷汗。

“那是什麼?”

有人指著半空問。眾人這才發現天上不知何時竟落下一場紛揚的“大雪”。

等走得近了,他們才看到那原是一張張裁得齊整的紙條,被那群飛鳥天女散花般拋下,遠遠望去便仿若落雪一般。

眼見飛鳥走了,外邊也沒什麼危險了,大家止不住好奇心,便上前去撿那紙條來瞧。

“誒,這是什麼意思?”

一名柔然兵撞撞旁邊人的胳膊,一臉困惑地把那紙條遞過去,指著那上麵的文字問。

“我怎麼知道!”旁邊人不耐煩地懟回去,最開始發問那個人表情頓時有些訕訕。

柔然人多靠遊牧為生,崇尚武力,文化卻並不發達,不認字的文盲比比皆是。以致於眼下雖然拿到了紙條,大多數人也隻能望著上麵的文字抓耳撓腮。

雖然識字率低下,但整個鳳安這麼多柔然人,終歸有一兩個有文化的。就在兩人的不遠處,一個看著上了年紀老兵看清那紙條上麵的字後,便一下子變了臉色,瞳孔瞬間放大,驚叫一聲。

“怎麼了怎麼了?上麵寫的什麼?”周圍人見此一下子慌了,紛紛圍上去問他。

那人被周圍人撞了好幾下,才驚惶地抬起頭來,眼裡是止不住的恐懼。

他深吸了好幾口氣,這才顫抖著開口:“這上麵說、說我們當日殺光中原人的暴行惹惹怒了天神,天神決定收回對我族的恩賜,讓犯下重罪的人……”

“贖孽。”最後一個字出口,他仿佛已經被耗光了全身力氣,眼裡沉甸甸的,映出的都是這陰沉天光。

仿佛昭示著天神的不滿和怒氣。

他整個人都止不住地戰栗起來。

“什、什麼?”

聽到他這話,周圍人都一下子變了臉色。有那等膽小的,竟腳下一個踉蹌,直接癱軟在了地上。

這還不算完。更奇特的是,那群飛鳥遠去後不久,就有一陣大風吹來,漫天黑雲儘皆散去。就好像今天的種種異常,都是為了給這送信的飛鳥開路一般。

無端讓人覺得脊背發涼。

黑雲散去後,熱烈到刺眼的陽光重新灑向鳳安,卻沒有人覺得溫暖。

恐懼已經代替黑雲,包裹了在場眾人的心臟。

……

飛鳥送來天神旨意的消息,很快也傳到了駐守鳳安的柔然主將木薩爾耳朵裡。

相比底下愚昧無知的小兵,木薩爾身處高位,顯然更懂得這些所謂“神旨”背後的彎彎繞繞。

他把那裝神弄鬼的紙條揉成一團,嗤笑一聲:“哪個不長眼的耍這些不入流的伎倆?是在把我們當傻子玩弄嗎?”

他又吩咐底下的人:“你們即刻帶人去安撫軍心。告訴大家,這些東西不過是中原人的詭計,不必驚慌。”

下屬領命而下。

木薩爾的話傳遍全軍,主將這肯定強硬的態度,的確給底下人吃了顆定心丸。雖仍有疑慮,卻都被眾人勉強壓在了心底。

表麵看來,天神發怒帶來的躁動慌亂也僅僅持續了不到半天,一切又都重新井然有序起來。

……但真的能當做,什麼也沒發生過嗎?

木薩爾很快就發現,他錯得徹徹底底。

後麵幾天,那群飛鳥還是一次一次地來,每次都伴隨著陰風黑雲。與此同時,鳳安城裡的士兵常常能在半夜聽到野獸的嗥叫,聲聲淒厲,震得大地都一齊發顫。

天氣越來越冷了,那寒風中似乎帶著陰氣,一陣陣地直往人骨子裡鑽,讓五臟六腑都一齊戰栗起來。

到了第三天,不可思議的事情越來越多,就連城裡慣常取用的水源裡都一夜間浮起大量死魚。北境特有的一種小銀魚翻著肚皮浮在水麵上,白眼珠子毫無生氣,直愣愣地盯著旁邊的柔然士兵瞧。

駭得那士兵差點沒當場去世。

有人大著膽子去撈起一隻,可才剛把那魚拿起來,原本緊閉的魚嘴裡就突然湧出一大股鮮血,隨之還吐出一個羊皮小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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