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屋子裡十多雙眼睛一齊盯著唐沅,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滿屋子言官謀士,自傲一根三寸不爛之舌,眼下竟被一個小姑娘堵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你說她不要臉吧,可細究起來,人家確實也沒說錯。那齊王世子未及弱冠還是個孩子,她也不過才十九歲,怎麼就得多擔待他了?
可你要說她說得好說得對吧,又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兒,讓人憋屈得很。
說來說去,還是眼前這位太牛逼了,十九歲就創下這份基業,心智謀略比起那些老狐狸絲毫不差,這才老讓人把她當成同齡人,反倒忽略了她的年齡。
所以這妖孽到底是怎麼長得啊喂!
看看人家的十九歲!
唐沅:我牛逼怪我咯?【攤手】
那老頭抖著嘴唇指著唐沅,“你你你”了好久,終於一摔袖袍:“哼,你不必在此巧舌如簧。總之,你以下犯上、殺害宗室子弟的罪行已是板上釘釘!任憑你如何顛倒黑白,都洗不清你的罪名!
“若你尚存一絲忠良,便該交出兵權,隨我等回建康去,在齊王府前負荊請罪,乞求齊王夫婦的原諒。否則,豎子還豈堪為人?”
唐沅奇道:“殺子之仇,齊王夫婦此刻約莫很不到殺了我,又何談原諒?”
老頭一臉正氣:“那也是你有罪在先。殺人償命,天經地義,不管怎樣,都是你罪有應得!”
“罪有應得?”
唐沅重複著這幾個字,像是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唇角笑容玩味。
她懶洋洋地往身後一靠,微抬了下頜居高臨下地看著那老頭,神色間不見多少怒意,還是那副漫不經心的樣子,問他:
“老大人讀了幾十年聖賢書,早已是桃李滿天下。卻不知您授課的時候,是否有教學生一個成語,叫‘信口開河’?”
那老頭不知唐沅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並不開口,隻警惕地看著她。
唐沅也不在意,自問自答道:“想必是不曾教過的。做老師的都不明白的道理,又何來的本事去教給學生呢?”
“你這是什麼意思?”
唐沅故作驚訝:“我什麼意思您不明白?”
她笑容親切:“很顯然,我在嘲諷您呀。”
那老頭不意她竟敢這麼說,瞪大了眼,憤怒地指著唐沅:“你、你……”
唐沅笑意一收,轉瞬間換了副麵孔,拿起桌案上的一疊公文折子,往那老頭臉上兜頭一摔:
“你什麼你!本君乃安州之主,爾輩區區小官,安敢在此大放厥詞,倚老賣老?”
從進門以來,唐沅一直都笑眯眯的,眾人也漸漸放鬆了心神。卻不曾想她竟會在此時突然發難。
她這麼一摔,滿屋子的人一下子怔在那兒,絲毫不敢動彈。
屋內一下子安靜得落針可聞。
那老頭顯然也被摔懵了。那疊公文折子的硬角砸在他臉上,砸出了幾道血痕,刺痛得很,他卻半點兒沒心思去在意這些,隻愣愣地看著唐沅,,滿臉都是不可置信。
那樣子,活像新過門的小媳婦在看家暴自己的渣男。
唐沅仿佛一點兒沒察覺到周圍氣氛的不對勁,低頭抿了一口茶,慢悠悠道:
“地上那些東西,諸位都不妨看看。看看你們嘴裡那個‘未及弱冠的孩子’,究竟都做了些什麼好事!”
嗯?齊王世子這事兒,背後莫非還有內情?
眾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滿麵狐疑地撿起地上那些折子,一目十行地看了起來。
這一看,心裡登時一個咯噔。
“什麼?!”
“這,這是……”
看清那些折子上麵的內容,眾人紛紛瞪大了眼,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都在對方眼裡看到了驚疑不定。
鳳安失守,竟是因為辰陽守將陳修元通敵叛國?!
不僅如此,這陳修元背後竟還有建康勢力的支持,而背後出力最大的,竟然就是這齊王府?!
高坐上的那人聲音平靜:
“陳修元裡通外敵,將我中原河山作為投名狀,聯合柔然妄圖顛覆皇權,害死了鳳安數萬條人命。這樁樁件件背後,咱們那光風霽月的齊王可出力甚多啊!
“這樣的重罪,按照我中原的律法,本合該滿門抄斬。”
言及此,唐沅眸中的冷意一收,笑意盈盈道:“當然,咱們陛下素來仁慈,陳修元和齊王和陛下血濃於水,讓陛下親手殺了他們,想必咱們陛下也下不去這個手。
“身為人臣,本該替君上排憂解難。陛下不願擔斬殺兄弟子侄的罪名,我們做臣子的自然就該挺身而出。諸君說,對也不對?
“關於代替陛下斬殺齊王世子一事,蕭韞不過儘了自己應有之義罷了,不足掛齒,諸位也無需過分讚賞。”
眾人:“???”
hello?寧有事嗎?讚賞?你他媽殺了人,還讓我們讚賞?
我們是來興師問罪的!不是他媽來給你頒雷鋒獎狀的!!
無數隻草泥馬在眾人腦子裡肆意奔騰。對於這位十九歲成為一方霸主的傳奇人物的臉皮,他們又有了全新的認識。
不愧是十九歲割據一方的人物,瞧瞧人家這嘴皮子,就是利索,死的都給她說活了!
騷不過騷不過,告辭!
被唐沅砸了一臉公文折的老頭緩了好一會兒,終於從“齊王通敵賣國”的消息中回神。又聽到唐沅這番不要臉皮的話,不由又怒從心頭起,斥道:
“就算齊王府真有什麼不對,那也該由皇上和大理寺負責。你一個下臣,有何權利定一個親王的罪,還隨意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