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犧牲的原配(2)(1 / 2)

原身曾經以為,這世界上最大的惡毒,無非就是像韋珺之這樣,為了一己私利,娶一個自己根本不在意的女子,耽誤她的一生。她也曾不甘憤怒過,可事實證明那並沒有什麼用,於是便想著退讓一步,以為這樣就算救贖,就算解脫。

她萬萬沒想到,那些人會做得那麼狠絕,連最後一條生路都不給她留。

韋珺之和沈家小姐的婚禮後沒多久,她就發作了,生下了一個六斤四兩白白胖胖的女嬰。那時她的丈夫陪著新婚妻子去蜜月旅行,她的婆婆守在產房外,聽穩婆出來說是個孫女,顯而易見的失望就流露出來,隨意叮囑了兩句,連孩子都沒看,便會自己的院子去了。

她剛生完孩子,渾身上下沒一絲力氣,明明累極了,卻一點兒也舍不得睡,貪婪地看著自己的女兒,用眼神細細描摹著小家夥的每一寸皮膚,每一處五官,隻覺得哪哪兒都生得剛剛好,是她平生見過的最可愛的孩子。

她不在意韋家人怎麼看,她的女兒自有她來疼愛。

她啊,得教她念書認字,送她去上學堂,學本領,讓她看儘這世上萬千繁華,而不是和她娘一樣,從一個深宅到另一個大院,一輩子就圍著一個男人轉,糊裡糊塗地蹉跎了這一生。

那時她不知道,她對女兒寄予了那麼多美好的祝福和願望,最終卻一個也無法實現。

她的女兒死在了第二年的秋天。

她發了天花,難受得整個小身子蜷縮成一團,最開始還能哭,後來連哭都沒力氣了,緊閉著眼睛,時不時嗚咽一兩聲,聲音微弱又揪心。

那時原身幾乎是日夜不眠地守在她身邊,看她這個樣子,隻覺得自己心痛得幾乎死了一回。

她拚儘全力想把自己的女兒從鬼門關拖回來,卻終究隻是枉然。

小家夥在她的懷裡一點一點涼掉了身子,她甚至還沒聽到她喊自己一聲“娘”。

夭折的孩子是不能入祖墳的,恰巧這個時候沈家小姐也懷孕了,她的公婆嫌晦氣,韋珺之擔心衝撞了他的阿蘿,甚至不許她在府裡給孩子燒些紙錢。

她花錢請工匠打了許多金銀首飾,嬰童帶的頸圈、手鐲,小女孩兒喜歡的豔麗頭花,少女愛搗鼓的耳環簪子,她足足滿滿當當地準備了一大箱,隨著女兒小小的身子一起入了葬。

她的孩子走了,把她所有的希望和生氣也一並帶走了,整個人活得越來越像一具行屍走肉。

後來她開始信佛,銀子大筆大筆地捐出去,廟裡的長生燈也從未斷過。她隻希望能為她的孩子多積一點陰德,讓她來世順遂平安。如果她願意原諒自己,她下輩子還想和她做母女。

她在韋府裡一日日地熬,隻覺得過了有兩輩子那麼長,可直到又一個春天降臨,沈家小姐的孩子也不過剛過周歲而已。

那是個難得的好天氣,她記得從前女兒最喜歡後院那樹海棠,便想著替她去看一看。等走到了那兒,卻見沈家小姐正帶著她兒子在玩耍,韋珺之站在一旁靜靜看,兩人時不時對視一眼,連周遭的空氣裡都盛滿了溫情。

夫妻和美,幼子可愛,的確是和諧美好的一幅畫。

她看著那個孩子,鼻子和嘴巴都像極了韋珺之,也像極了她的女兒。她的女兒走時也差不多是這個年紀,這麼一想,她竟有些看得癡了。

也不知自己在那兒站了多久,周圍隻忽地起風了,沈家小姐趕緊給孩子帶上帽子,讓乳娘抱著往回走。還沒走幾步,一行人撞上了原身,那孩子一雙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天真地瞧著原身,可原身還沒來得及衝他笑一笑,沈家小姐就像見到了鬼似的,驚叫一聲,一步衝上前護在了自己兒子前麵。

她看向原身的眼神,像在看一個隨時可能傷害她孩子的定時炸|彈。

原身愣住了。

沈家小姐也知道自己反應過激了,勉強衝原身擠出個微笑,帶著兒子匆匆離去。原身卻站在原地,望著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她隻是不愛管事,卻不代表她傻。她比很多人都聰慧,而從小生在戚家那樣的大家庭裡,也見慣了各類人為了爭權奪利使出的各種醃臢手段。

直覺告訴她,沈家小姐見到她的反應很不正常。

不知怎的,她突然就想起了自己女兒的死。

好好的孩子,還那麼小,因為怕她生病,平日裡幾乎都不帶出府,又哪裡去染上天花這樣的惡疾呢?

一生了疑,原身就開始花大力氣去調查。

她當初出嫁時嫁妝不少,也稱得上是十裡紅妝,韋家人顧忌著名聲,還算計不到這上頭去。

都說有錢能使鬼推磨,她不怕花錢,流水般的銀子撒下去,再加上自己這麼些年慢慢經營起來的人脈,費了些力氣,但總算得到了她想要的結果。

原來她女兒的死真的不是意外。

沈家小姐沈月瑤的陪嫁下人專程弄來了天花病人的膿血,抹在當季新送進府的棉花上,而那些棉花被塞進了小孩子的秋衣,穿在了她女兒的身上。

她女兒就死在這些人□□裸的惡意之下,而這一切的起因僅僅是他們認為她女兒的存在會擋了沈月瑤孩子的路。

原身不知道這件事究竟是沈月瑤一手策劃、還是她手下的好狗瞞著她偷偷行事,也不知道韋珺之是否知情、韋家老爺夫人又在這其中扮演了個什麼樣的角色,但這些都不重要。

她的女兒死了,她一定得讓這些人都給她陪葬。

沒有人知道那段時間戚笑敢都想了些什麼,又做了些什麼。表麵上她還跟以前一樣,吃齋念佛,去廟裡點長生燈,平靜得就像一潭死水,卻讓所有人都安心。

但那個夏天,宜城卻發生了一件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

韋府走水了,熊熊燃燒的大火幾乎照亮了整條街,空氣中都是滾滾黑煙。但奇怪的是,明明是這麼烈的火,卻直到警務消防人員都來了,府裡的人還是沒有半點動靜。

大火燃燒了整整一夜,第二天一早火勢減緩,警務消防人員衝進去,才驚駭地發現早在火災之前,韋府的人就已經死了個七七八八,財物也幾乎都被洗劫一空。

其中有幾個人死得最慘,身上被連捅了十幾刀,卻偏偏都不在要害,甚至很可能直到大火燃起,他們依然是清醒的,清醒地看著火舌一點點舔舐到自己身上,卻無能為力。這樣折磨人的酷刑,即使是警局那些見慣了生死的警員,也覺得不寒而栗。

經過鑒定,這幾個死者被確認是韋府少奶奶沈月瑤身邊的陪嫁仆人,這種明顯帶有報複性的案子肯定有諸多隱情,如果順著這條線查下去,沒準能查出結果,可宜城警局的局長卻喊停了他們的深入調查。

在這個亂世裡,警局的名號聽著唬人,卻並不好使,單是這個小小的宜城勢力就錯綜複雜,局長不想被卷入這些富家高門之間的彎彎繞繞,於是這件案子最終被定性為匪盜入室草草結案,成了檔案室裡新增的一卷平凡卷宗。

戚笑敢的一生就此終結,在報複了韋家所有人之後,她選擇了那場大火作為歸宿。

這世上之人都以為女子柔弱,習慣把她們當成一個工具,一個花瓶,或僅僅是一個冠有“妻子”“母親”稱呼的符號,所以韋珺之才敢把戚笑敢的一生作為交易的籌碼,傷害起來也肆無忌憚。

他以為他的妻子會一直沉默下去,可因果循環,這些年的種種最終都變成了那個夏夜裡的大火,燒毀了韋家的一切。

接收完了原身的種種,唐沅睜開眼睛,長歎了一口氣。

所有人都以為所有韋家人都在那場大火中喪生了,可接收了世界線的唐沅卻知道,原身早在動手前就派人把沈月瑤的兒子送了出去,直到新華國成立,當年那個小男孩也已經人至中年,有妻有子。雖不曾大富大貴,卻也平安順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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