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與易岺的通話之後,林秀鬆把叼在嘴裡的香煙扔進垃圾桶,又在門外站了一會兒,然後才裝作若無其事地走進病房。
臉上塗著厚厚一層藥膏的於浩偉焦慮不堪地問:“醫生,我會毀容嗎?”
如果會,他一定要弄死林秀竹那個瘋子!
“應該不會,你這個沒傷到真皮。”醫生謹慎地問了一句:“你是疤痕體質嗎?”
於浩偉連忙搖頭:“我不是。”
“那就好。”醫生端走醫療器具,吩咐道:“好好休息,彆碰到傷口。這種程度的燙傷不會留疤,但傷好之後膚色會有一點不勻,時間長了就跟以前一樣了。”
於浩偉大鬆了一口氣,拿起外套就準備離開。
“你去哪兒?”坐在一旁的烏芽芽語氣平靜地問道。
“去找女人,我隻是臉被燙傷,不是幾巴。”於浩偉露出惡劣的笑容。
緊繃的神經鬆懈下來之後,他又開始習慣性地往林秀竹心裡捅刀。女人都是賤的,對她們越壞,她們就越是扒著不放。
果然,烏芽芽立刻就扒了上來。
而林秀鬆則氣得火冒三丈。
看了看站在背後正用胳膊柔柔地環住自己脖頸的林秀竹,又看了看表情扭曲的林秀鬆,於浩偉露出得意而又輕蔑的笑容。他知道,自己再次拿回了掌控權。
然而隻是一瞬,他臉上的得意就凝固了,隻因林秀竹纖細的胳膊忽然化作絞索,將他死死勒住。
窒息感襲來的時候,於浩偉才猛然憶起,就在兩小時之前,林秀竹曾差一點把自己勒死。她的擁抱不是擁抱,是恨不得把於浩偉的血肉融進自己身體裡的偏執狂念。為了達到這個目的,她甚至割掉了自己的一部分,讓男朋友吃掉。
於浩偉紅腫的臉龐慢慢變成了絳紫色,脖子被烏芽芽向後折成六十度,再多折三十度,他的頸骨就會斷裂。由於缺氧,他布滿紅血絲的眼珠幾欲脫眶,大股湧出的淚水衝掉了淡黃色的燙傷藥膏。
被吊在絞刑架上的人是什麼感受,他現在就是什麼感受。
他看向林秀鬆,眼瞳裡迸發出強烈的求生欲。脖子快被勒斷,舌骨也幾近崩裂,他現在根本說不出話。他隻能用眼神求救。
林秀鬆卻並未阻止妹妹近乎於謀殺的行為,反倒啪地一聲關上房門,隔絕了外界的窺探。
烏芽芽在於浩偉的耳邊絮叨,字字句句都帶著卑微的懇求:“不要走好不好?留下來陪我好不好?沒有你我會害怕。”
她每說一句,手臂就收攏一圈,把於浩偉勒得直翻白眼。
所幸林秀鬆還沒瘋,知道殺人是犯法的,上前拉扯妹妹的手臂,苦口婆心地勸阻:“芽芽你冷靜點,他不走,他會留下來陪你。你彆把他勒死了,你的精神鑒定書還沒搞到手,你彆衝動。”
烏芽芽對姐姐的話置若罔聞,反倒更為用力地勒緊手臂,神經質地問道:“你留下來陪我好不好?我不能沒有你,我要你時時刻刻待在我身邊。”
這些話都是林秀竹藏在內心深處最為強烈的渴求。靈魂都被馴服的她,的確已經到了沒有於浩偉就活不下去的地步。哪怕舍掉孩子,割掉器官,隻要能留住於浩偉,她什麼都願意去做。
但她同時又知道,這個人,自己留不住。
無論她為於浩偉付出多少,這個人都不會有半點感動,他的心是石頭做的。不,他或許根本就沒有心。
她想跳出這個火坑,卻發現自己的雙腿早已燒成灰燼。
所以,她真正的心願不是離開於浩偉,而是拉著對方一起躺在火坑裡。易岺說得對,林秀竹的確想要自救,但她自救的方式形同毀滅。她想把自己殘缺的靈魂與於浩偉扭曲的靈魂融合在一起,永生永世不可剝離。哪怕痛苦不堪,哪怕品嘗不到一絲絲幸福的滋味,隻要能在一起,那便夠了。
林秀竹的心願無異於自尋死路。
而烏芽芽的任務卻是既要讓雇主活得好,又要讓雇主心願得償,於是不可調和的矛盾就出現了——滿足了雇主的心願,她就會走上一條絕路;斬斷了這條絕路,她的心願將永遠無法滿足。
也因此,這是一個尋常人根本無法完成的任務。
但烏芽芽不是尋常人,她是個變態的小妖怪,所以她完全搞得定林秀竹堪稱變態的心願和她心理變態的男朋友。
“留下來陪我好不好?”烏芽芽把冰冷的嘴唇貼在於浩偉漲紅的耳朵邊,不斷呢喃。
於浩偉急切地想要答應下來,因為再不答應他就會被勒死。他試圖點一點頭,脖子卻被烏芽芽向後彎折,發出頸骨欲裂的哢哢聲。他隻能看向林秀鬆,布滿血絲的瞳孔裡溢出近乎於絕望的哀求。
林秀鬆連忙說道:“他答應了,他答應了!芽芽你快放手!”
不斷勒緊的絞索忽然鬆開了。
於浩偉霎時癱軟在地,發出死狗一般的喘息。
“咳咳咳。”他把自己蜷縮起來,劇烈咳嗽,肺部的疼痛、臉皮的疼痛、頸骨的疼痛、喉嚨的疼痛……各種各樣的疼痛像鐵釘一般亂糟糟地塞進他的腦袋,催生出更為劇烈的頭疼和難以消磨的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