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H低沉地笑了,“周小沁,在你看來,錢是不是能買到一切?”
“你說呢?錢如果買不到一切,你的愛情是怎麼來的?”朱歡歡反唇相譏。
易H搖搖頭,徐徐說道:“然而錢買不到兩樣東西,一個是父親,一個是母親。父親和母親是每一個人生而具備的,父愛和母愛也是無法購買或偽裝的。
“有的人生來就被父母愛著,有的人卻從未擁有過父母;有的人即便父母雙全也從未得到過父母之愛。父母愛不愛自己的孩子,孩子是能感覺到的。他們愛你就會把一切都給你;他們不愛你,那麼哪怕你為他們付出一切,他們也無動於衷。
“父母之愛就是這麼不講道理。那是一種血緣的羈絆,也是一種緣分的牽引。你給他們再多錢,他們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父愛和母愛是買不來的,你認同嗎?”
這些道理,沒人比易H更了解。他的父親就是一個無論如何都不會為他付出一點關愛的父親。哪怕他比所有人都優秀,父親也從來不會多看他一眼。
朱歡歡聽得怔愣。這些話,仿佛在映射她眼下的難堪處境。
不管她多想要,她也得不到烏榕城的父愛。那的確是金錢買不來的東西。
易H目視前方,淡淡說道:“所以,世界上最幸運的人是被父母深深愛著的孩子。這種幸運不是金錢可以買到的,是老天爺早就安排好的。
“我們沒有辦法選擇父母,隻能被動接受。芽芽就是這樣一個幸運的孩子,她被她的父親傾其所有地愛著,於是她可以擁有最好的一切。”
易H轉而看向朱歡歡,語氣帶上了嘲諷,“這都是命,你再嫉妒也沒用。”
然後,他踩下油門,繞行離開。他知道,這些話將在朱歡歡心裡掀起怎樣的驚濤駭浪。
朱歡歡原本可以成為世界上最幸運的人,卻為了一點並不算如何豐厚的利益,把這樣的幸運拱手相讓。這個事實像一塊永遠不會降溫的烙鐵,在她的胸腔裡灼燒。
她會嫉妒得發狂,也會懊悔地發瘋。
易H搖頭失笑,加速走遠。
後視鏡裡,朱歡歡呆愣地站了很久,然後才劇烈顫抖起來。如果她是一棟建築物,她的瓦片會像雨點一般掉落,房梁也會狠狠砸下。
她開始漸漸崩塌。
她無比清晰地意識到,曾經的自己是多麼幸運。而這份幸運,又是如何不幸地被她丟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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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歡歡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那間豪華公寓的。她冷得瑟瑟發抖,於是隻能躲進厚重的棉被裡。
如今才初秋,而她卻仿佛置身於寒冬。
想到烏榕城對自己的誤解,她難受得幾乎快哭出來。她必須想辦法扭轉那樣的惡劣印象,她得解釋,道歉,然後買個禮物賠罪。
但是烏榕城到底喜歡什麼呢?
朱歡歡沒有途徑去了解,隻能給烏芽芽打電話。
烏芽芽根本不給她詢問的機會,張口便道:“小沁,我明天要去上學了。我爸爸說好孩子不能不學習,所以要送我回學校。”
為了整容成周小沁,朱歡歡也休學了大半年,回到周家之後雖然複學了,卻再沒去過學校。她的人生已經是一片可以預見的錦繡榮華,哪怕不好好學習,學校那邊也不會硬卡著她的畢業證。
最近一年她都在外麵玩,除非導師召喚,才會偶爾去學校轉一圈。
“你爸爸送你嗎?”朱歡歡馬上詢問。
“當然啦。”烏芽芽的聲音聽上去很開心。
“那我明天也去學校。”朱歡歡也跟著開心起來。她又可以見到爸爸了。
“好,我們明天見。”烏芽芽迅速掛斷電話,然後對著手機屏幕“呸”了一聲。
朱歡歡根本來不及追問烏榕城的喜好,隻能在網上搜索相關信息。最後,她把自己大半存款取出來,為烏榕城購買了一塊手表。
烏芽芽還沒給烏榕城送過禮物吧?而且還是這麼昂貴的禮物。我肯定是頭一份。這樣想著的時候,朱歡歡陰沉的臉龐終於展露一抹笑容。
這天晚上,她緊緊握著手表,睡了一個好覺。
翌日,朱歡歡從彆人口中知道,烏榕城不僅僅是來送烏芽芽上學的,還是來捐建藝術大樓、實驗大樓和圖書館的。
為了讓女兒得到更多的照顧,他一口氣捐出去一個多億。
前來觀看奠基儀式的同學們指著與校領導站在一起的父女倆,口中議論紛紛。
“我還以為周小沁已經夠幸運了,哪想到朱歡歡更幸運。她爸爸竟然是捐建春芽大樓的人。她才是頂級白富美呀!”
“她不是毀容了嗎?”
“你沒看見易H站在她身邊嗎?那可是上帝之手。”
“整容了還能修複成這樣,牛啊!”
“這是照著金錦溪整的吧?”
“你眼瞎了嗎?這明顯是照著烏先生整的。他們父女倆看上去多像啊!”
“不過就算朱歡歡沒整容,跟烏先生也是像的。父女就是父女,基因都寫在臉上。”
“所以說朱歡歡真好命!”
“朱歡歡的爸爸長得好帥啊!我的天,我從來沒見過這麼有味道的男人,看上去好強大,好可靠!”
“我要是有個這樣的爸爸,我做夢都能笑醒!”
“我真想跟朱歡歡換一換!”
這些話像一把把小刀,割開了朱歡歡的心。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也會成為人人豔羨的對象。可是當彆人用羨慕嫉妒的口吻談論她時,她已經變成周小沁了。
和現在的烏芽芽相比,周小沁算什麼?
朱歡歡壓下熟悉的絞痛感,緊緊握住藏在口袋中的手表,想要穿過人群走到烏榕城身邊去。
幾名保安立刻將她攔住。
她踮起腳尖衝烏芽芽招手,烏芽芽卻始終看著易H,根本沒往旁邊瞥。誰會注意到人群裡一個不起眼的看客呢?
奠基儀式開始了,校領導把鏟子交給烏榕城,烏榕城轉手又遞給了烏芽芽,溫柔地鼓勵:“去吧,你去代替爸爸當這個奠基人。”
事實上,他捐建的每一棟春芽大樓,埋在土裡的奠基石都鐫刻著烏芽芽的名字。她一直是奠基人,所以這些功德也儘數歸她所有。
朱歡歡的猜測沒有錯。烏榕城之所以熱衷於慈善,正是為了保障女兒的福壽安康與永世順遂。
他已經修成正果,擁有千年萬年的漫長生命,而他的芽芽卻還是一株小嫩苗。隻要能嗬護這株小嫩苗平安長大,烏榕城願意嘗試一切辦法。
他揉了揉女兒毛茸茸的腦袋,再次鼓勵:“去吧,你長大了,有些事你可以代替爸爸去做了。”
烏芽芽看了看爸爸,又看了看鏟子,眼睛裡滿是問號。她從來沒參加過奠基儀式,也很少看新聞,所以根本不知道爸爸把鏟子給自己是個什麼意思。
她猶猶豫豫地走上前,把鏟子插進土裡。
給鏟子就是挖坑的,這個邏輯沒問題吧?
然後她就聽見了校領導和圍觀同學爆發出的熱烈掌聲。爸爸也在鼓掌,而且笑得很欣慰,看來她猜對了。
烏芽芽心中大定,於是一腳踩在鏟子上,吭吭哧哧地挖起來。她力氣本來就大,做事又風風火火,隻一會兒功夫就刨出一個大坑。
她臉上不知不覺沾滿了汗珠,汗珠又把飛揚的塵土吸附,一時間竟變成了大花貓。
校領導和圍觀同學:“……”這麼清純不做主的奠基人,他們還是頭一回見。
朱歡歡:“……嗤,鄉巴佬就是鄉巴佬!”
烏榕城反應過來之後已經笑得不行了。他的小芽芽總是這麼可愛。
他看了看同樣在溫柔淺笑的易H,然後招招手。兩人極有默契地脫掉西裝外套,挽起襯衫袖子,一人拿上一把鏟子,大步走過。
一家三口投入到了如火如荼的挖坑大業中。站在一旁的校領導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湧上前幫忙。
一個深坑很快就挖好了。
校領導衝站在旁邊的建築工擺擺手,示意他們把奠基石搬過來。烏榕城卻笑著說道:“芽芽,這是你的功德,你親手去搬。”
幾名校領導欲言又止,烏榕城便擺手道,“讓她做,這是她自己的事。”
易H想過去幫忙,也被烏榕城攔住,“彆去,她能行。”
烏芽芽用沾滿泥土的手擦了擦額角的汗,順勢也擦出一條長長的汙跡,然後她便頂著一張大花臉,走到工地邊,搬起了那塊巨大的奠基石。
幾名建築工人都看傻了。他們原以為這群領導是來擺拍作秀的,苦力活兒得由他們乾,哪料看上去最嬌弱的小姑娘卻乾了最重的活兒。
她不是大老板的女兒嗎?她乾活怎麼這麼得勁兒?
在眾人的呆滯中,烏芽芽親手把奠基石放進了土坑。烏榕城這才衝易H招招手,兩人你一鏟我一鏟,在奠基石上埋了一層厚厚的土。
活兒終於乾完了,烏芽芽跳起來與烏榕城和易H擊掌,臟兮兮的臉上綻開一抹燦爛的笑容。她並不知道這樣做有什麼意義,但是爸爸讓她做,她就會毫不猶豫地去做。
直到此時,旁觀的人群才從怔愣中醒轉,然後鼓掌的鼓掌,朗笑的朗笑,叫好的叫好。
站在工地裡的烏芽芽漂亮到了極致,卻又帶著一股返璞歸真的奇異魅力。看見剛才那一幕,沒有人會不喜歡她。
烏榕城也在鼓掌,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自家女兒,目中的寵溺與驕傲濃烈地快要凝成實質。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他對這個女兒有多喜歡,多滿意。
烏家的家訓是“但行好事莫問前程”,而烏芽芽誤打誤撞的舉動不正淋漓儘致地詮釋了這句話嗎?
她隻管埋頭做活兒,並不會在意旁人的目光,不管多苦多累多狼狽,乾就完了。
“她合該是烏家人。”人群中不知誰感慨了一句。
朱歡歡卻因為這句話,陷入了更深更冷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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