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最後一節是班會課,主題是愛國主義。
班主任在講台上口水飛揚,揮斥方遒,最後以“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吾輩應繼承前人之誌,樹時代新風”作結語的時候,班上掌聲如雷,不管聽沒聽懂的都鬆了口氣。
碧茗坐得端端正正,眼睛亮晶晶地看著講台上的老師,小手拍得啪啪響。
平日裡一上課就趴桌子睡大覺的少年此時撐著肘,側眼端詳著小姑娘那素白的手,掌心紅得他忍不住蹙眉。
“傻子。”
這聲音不大,卻被旁邊的碧茗聽到,一扭頭看他懶洋洋地撐在桌子上心不在焉的樣子,忍不住給了他一個不讚同的眼神。
裴景爍眯起眼,嗤笑了一聲。
還是個有脾氣的小傻子。
兩人的眉眼互相凝扯了會兒,班主任的聲音打破了這微妙的氣氛——
“現在我們‘弘揚愛國主義,爭做有為青年’的主題班會正式開始!首先,第一個環節是詩歌朗誦,讓我們歡迎第一位上台的朗誦者——”
“阮小安!”
教室裡頓時響起熱烈的掌聲,夾雜著幾聲怪叫。
作為初來乍到的新人,碧茗這兩天看似綿軟可欺,實則搶儘了風頭,不僅在數學課上因為解出超綱題被任命為新的課代表,還獲得了班上誰都不敢惹的大佬的“特彆青睞”。
沒看到人家直接拋棄了苦追自己的青梅校花都要坐在這個轉學生身邊嗎?
少女似乎沒有察覺自己成為了班級裡的話題人物,在聽到班主任的呼喚後,站起來直接走上講台。
隻見她穿著寬鬆的製式校服,玲瓏纖巧的身體靜佇於講台前,小鹿般輕靈乾淨的眼眸向下環顧一周,仿佛自帶引力的磁石,瞬間將所有人的注意力扯了過來。
“很榮幸能夠站在這裡,為大家分享一篇我非常喜愛的愛國詩歌。”她的背脊挺直,雪團子似的臉龐浮現出淺淺的紅暈,渾身上下散發出了一種奪目的光芒,“它就是艾青的《我愛這土地》。”
殷涵冷冷一笑,隻覺得碧茗這副又紅又專的好學生做派假得要命,但是,某人一定吃這套。
她想著想著,便往側方瞥去——
果不其然,那個向來除了打架和泡吧都提不起精神的裴景爍,此時眼睛正緊緊地盯著講台,或者說講台上的人。
“假如我是一隻鳥,
我也應該用嘶啞的喉嚨歌唱。”
開口的一刹那,碧茗的嗓音就瞬間震驚了全班包括班主任。
怎麼形容呢?
明明平時是那麼輕柔而軟糯的聲音,此刻卻字正腔圓堪比最純正的播音員,一字一句間飽含豐沛而又動人的情感,令人體會到靜流下的波濤暗湧。
作為傳媒係國獎學霸,普通話一甲持有者,電視台優秀實習生,碧茗本身的發音技巧和朗誦方法確實對這些高一的小屁孩造成了降維打擊。
......
“——然後我死了,
連羽毛也腐爛在土地裡麵。”
女孩在這裡停頓了一下,她的神情控製得非常柔婉哀決,仿佛就是那隻深深地眷戀著這片土地的鳥兒。
“為什麼我的眼裡常含淚水?
因為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沉......”
教室裡一片寂靜。
幾秒之後,掌聲轟鳴,這次每個鼓掌的人都是發自內心,而不是為了應付老師。
“靠啊牛逼!”冉樂一邊拍手,一邊回頭找裴景爍感慨,“這什麼神仙朗誦,哥們你眼光真不錯!”
“絕對是參加比賽的水準,”冉樂的同桌是個學霸,此時也搖晃著腦袋,“要是上學期阮小安在,學校紅色詩歌朗誦比賽的冠軍我們班就穩拿了。”
碧茗旁邊的班主任,此時也不停地鼓掌,嘴巴都快笑得合不攏。要知道,他教的就是語文。
班主任的腦海裡已經開始盤算這學期會有什麼誦讀比賽了。
裴景爍顧不上耳邊好友的嘰嘰喳喳,眼裡隻有碧茗露出的那羞怯又帶著點驕傲的一笑。
站在講台上高聲朗誦詩歌的她,和平日裡細聲細氣的模樣截然不同。
可是目光依然無法移開。
她猶如會發光的星星,在他眼裡散發出璀璨的光。
少年俊美而深邃的臉龐上浮現出自己都尚未察覺的柔軟神色,猶如銳利的刀鋒斂起鋒芒,隻餘靜默的溫鈍。
殷涵一眨不眨地看著他,牙齒咬得咯咯響,眼眶卻一點一點紅了。
她不懂,怎麼會這樣?
重生回來,難道是要她再做一次裴景爍和這個女人的見證者嗎?
而且為什麼阮小安和上一世也變得不一樣了?
她印象中的阮小安總是一副安靜又乖怯的樣子,生氣了也悶聲不語,哪裡會有這麼高調的作風?
殷涵不由得懷疑,是不是自己的重生卷起了蝴蝶風暴。
***
所謂高級綠茶,往往色藝雙修,不動聲色間殺人於無形。
在碧茗看來,成為高級綠茶所付出的努力是常人十倍百倍都追趕不及的。
外表隻是最基礎的,數年如一日都要堅持自律的運動和控製飲食,才是難中之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