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末倒置。”許澄陽站了起來,覺得多跟這女人說一句話都嫌煩。
一部劇是立足於劇情的,炒作出來的CP再怎麼“爆火”都是假的。
他看著不遠處拿著台詞本反複背誦的碧茗,眼神稍稍柔和,直接往她那邊走過去。
“青夏,待會就要拍鬼屋的戲份了,需要我幫你再走一遍戲嗎?”
許澄陽是劇組的最大咖,和碧茗的相處時卻毫無架子,經常幫她對戲找感覺。
...
這讓劇組裡不少人犯嘀咕,但是兩個人都光明正大的,飆戲時一個比一個嚴肅,彆人也不好說什麼。
“不用了許老師,”碧茗搖搖頭,輕輕籲了口氣,“待會是顧冬月最重要的一場哭戲,我先自己醞釀情緒。”
許澄陽最欣賞碧茗的就是這一點——她和自己都是體驗派的演員。
體驗派的要求特彆高,演員必須徹底進入到“角色之中”,體驗角色的喜怒哀樂,並且把這種感受表現出來。
很多體驗派演員會因為一個角色而瘋魔,就是因為它太考驗演員的同理心了。如果演員不讚同他所演繹的角色,那麼就會造成人物崩塌。
而一旦成功,他也會徹底化為角色,震撼世人。
就比如去年的奧斯卡獎頒給了暴瘦47斤的菲尼克斯,《小醜》的主角,一個典型的體驗派。
許澄陽也是靠著這股“不瘋魔不成活”的勁,才拿下三座影帝獎杯的。
不久後,這一段極其重要的戲份終於開始了。
這次的片場是遊樂園的鬼屋。
扮演男配的路宇深吸一口氣,扯了扯校服的領口,站在了指定的位置。
許澄陽和碧茗並肩而行,在導演的指示下,彼此對視一眼,瞬間進入了狀態。
劇情的設定是在一次班級組織的遊園活動中。
夏安和徐望舒約好在鬼屋門口等,可是進去的時候,被突然冒出來的鬼嚇了一跳,在看不到任何光的黑暗中,夏安焦急地抓起女孩的手就往前跑。
本來在後麵偷偷望著夏安的顧冬月,發現對方牽的是自己的手以後,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
可是鬼屋裡很黑,加上顧冬月和徐望舒今天都是披肩發加裙子的打扮,男孩壓根沒發現自己拉錯了人。
顧冬月第一次和暗戀的人能夠有這麼親密的接觸,頓時臉紅心跳,平日的高冷在這一刻都消失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掙了掙手,可是卻被少年拉得更緊。
夏安此刻的嗓音溫柔含笑,幾乎要讓少女耳朵都變得滾燙。
“也許隻有在黑暗裡,我才敢跟你坦白這件事。”
少女怔了一下。
“這段時間以來,你很努力,我都看到了,給你的數學題都寫完了,英語單詞也有認真背......很棒。”
顧冬月的呼吸開始變得混亂,不對,他在跟誰說話?
“望舒,你知道嗎,三月份收到你的那封情書時,我嚇了一跳。”
少女被他拉著的那隻手開始發抖,整個人就像被拋到了冰湖裡,冷得可怕。
三月,是她給他寫情書的季節。
“因為我那時候......喜歡著另一個人。”
“她叫顧冬月,是一個很驕傲也很優秀的女生,很讓人憧憬。”
顧冬月感受著他掌心的溫度,另一隻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眼眶已經憋得通紅。
[夏安,你為什麼認不出那是我&#3...0340;字?]
[那是我給你寫的告白啊,為什麼......]
她忽然想不顧一切地告訴他真相。
可是他的下一句話,卻將她打入了地獄——
“可是望舒,你放心,我現在已經從那段暗戀的感情中走出來了。”
“因為我知道,你一直在等我。”
顧冬月的眼睫拚命顫抖著,就像一隻瀕死的蝶徒勞地扇動著翅膀。
“望舒?”
[夠了,我不是你的望舒!]
在一陣死寂的窒息中,她終於崩潰地掙開了他的掌。
“望舒,你怎麼了?”在少年有些著急的追問下,她開始奔跑,在她最害怕的黑暗中瘋狂地奔跑。
鬼怪的嚎叫,機關的恐嚇,都沒有心中的空洞那樣絕望。
貞子的頭發擦過她的臉頰,角落蠕動的怪物試圖阻攔她,她感覺到自己臉上有冰涼的珠子一顆顆滾了下來,好奇怪好奇怪好奇怪......
她不停地往前跑,直到撞上一堵厚實的胸牆,耳朵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哎喲,誰啊?”
“顧冬月?”
她抬起頭看著擋住自己的人:“走開!”聲音裡帶著哭腔。
簡維星從沒見過這麼狼狽的顧冬月,那個驕傲的校花此時頭發散亂,鼻尖通紅,就像所有普通的膽小女孩一樣。
“顧冬月——你怎麼會這麼怕鬼啊?”
少女眼睛紅通通地瞪著他,裡麵水霧彌漫,就像找不到路一樣迷茫。
“嘖,你彆這麼看我啊,跟個鬼一樣。”他深吸一口氣,心跳瞬間紊亂,嘴上卻滿不在乎道,“不過你能跑到這還挺厲害的。”
“......讓開!”女孩的聲音沙啞又可憐,渾身都在發抖。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簡維星不放心讓這樣的她一個人跑走。
他抓起她柔軟的手,感受到她的顫抖和無助,眼神一點點變得堅定。
“好了,看到沒,這裡走出去就是出口了。我拉你出去。”
外麵明晃晃的陽光投進來,照得兩人的臉龐都透亮。
顧冬月用力地抓著他的袖子,在陽光下,眼裡蓄著的水霧忽然全都湧出來了——
“鬼、鬼屋很嚇人......”
“嗯,我知道。”
“我沒哭......”
“嗯,我知道。”
“我沒......呃嗚嗚......”女孩卻再也撐不下去了,痛苦的嗚咽無法自抑地從喉嚨裡跑出來。
她的背脊激動地起伏著,咬著唇拚命地讓自己的哭聲能夠小一點,不要那麼丟臉。
簡維星看著驕傲被打碎、可憐又無助的女孩,咬了咬牙,將她的頭按到自己的懷裡——
“沒、沒事了,顧冬月......”
“嗚嗯......”女孩的唇咬得快滲出血來。
“你彆怕,”他小心翼翼地抱緊她,“我們已經出來了,你看,這裡多亮啊...。”
“......”那個月亮一樣美麗又高傲的少女,埋在男孩溫熱的胸膛上,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
直到把他胸前的衣服全都潤濕。
她想,一定是鬼屋太黑了,她才會有這麼多眼淚,怎麼擦都擦不乾淨。
一定是眼前的男孩太討厭了,她才會變得這麼奇怪。
“我才沒哭。”她哽咽了一聲,嘴唇上印著自己咬出的血痕。
“我知道。”男孩也小聲地回應她。
他們擁抱的姿勢彆扭極了,可是誰都沒鬆手。
就好像要抱到世界末日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