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家頂樓,穿著黑色衛衣的清秀少年透過落地玻璃窗外往下看,果然又看到他哥領著那個女孩從門廊處走了進來。
最近他察覺到,他哥的心情非常好,和以往把工作當老婆、板著個臉的樣子判若兩人。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那女孩來家裡的時間變得更加隨性,而不是以前一樣遵循一周一次的規律。
下了樓,他果然在客廳裡碰到了那對親密相偕的男女。
他哥的手攏著女孩的肩膀,低著頭說了她兩句什麼,然後就見容色清麗的少女微嗔地瞥了他一眼,隨即輕輕搖頭。
“彆鬨了,明哲。新的劇組挺好的,沒人欺負我,許老師又是熟人......”她的嗓音是珠玉撞擊般的清澈感,聽起來格外動人。
“你那位熟人也不是善茬,”男人語氣閒淡,但說出來的內容卻不掩鋒銳,“他的劇總投資兩億多,給你的片酬還是新人價,原定給另一個女主候選的價格超出你十倍,算盤打得倒挺響。”
霍明哲原本懷疑許澄陽對女友居心不良,但轉頭看了碧茗的新戲合同,這個念頭就被另一種不爽的情緒取代了。
對方給的是新人價,一集兩萬,五十多集拍完也不過百萬,跟當紅女星的千萬起步價比起來可謂相當寒磣。
但是他眼裡,自家單純的小傻子還挺知足:“比情書的片酬翻倍了,挺好的呀。”
事實上,“單純好騙”的碧茗清楚,世界上哪有做慈善白送機會的商人?
自己的另一位競爭者,那位大花的片酬可是好幾千萬,整部劇投資兩億有什麼用,一個女主角就能占掉四分之一。
不過在原著裡,許澄陽還是選擇了這位大花,而非顏青夏,碧茗猜測應該是宣傳方麵的問題。
《夏日情書》年末才播,而“顏青夏”現在還是無名小卒,能跟影帝二搭還是演女主,說出去估計得瘋一大串網友。
碧茗自知名氣方麵太過弱勢,而且咖位太低,也虧許澄陽敢拿他自己的劇豪賭。
看著陷入沉思的女孩,霍明哲笑哼一聲,“行了,夏夏,我看你就是被人賣了還幫著數錢。”
碧茗不反駁他,隻是垂眸平靜道:“許老師對我有恩,換成彆人,根本不會這樣幫我的。”
“這就成你恩人了?怎麼不談談我推薦你的那部?”男人一聽這句“有恩”心裡就開始拈酸,隻是表情上沒體現出來,“他這不叫幫你,而是風險投資,懂嗎?”
劇沒火,碧茗這個新人就是最好的背鍋俠。
劇火了,低成本高回報,許澄陽賺翻了還能收獲碧茗的人情。
真是精得不能再精,也就隻有自家這個實心眼的不懂。
少女有點為難地蹙著眉:“明哲,不能這樣算的,他也要擔很大的風險啊......而且你推薦的那部戲,都是男人打打殺殺的劇情,我沒有什麼發揮的餘地。”
霍明哲被她說得無奈:“隨你的意思吧,反正要是不行,下次我給你找一部更好的。”
男人是真不差錢,也不介意為女友花錢,但碧茗搖了搖頭,小臉嚴肅:“不用你做這些,有好劇本我自己會爭取。”
霍明哲心裡一堵,小丫頭骨子裡還是自尊心過甚,這有什麼需要分“你我”的呢?
他抬手想要撫上女孩臉頰,告訴她可以多依賴一下自己,可薄唇才開了一半,就聽見身後傳來少年的輕咳——
“哥,嫂子,媽讓我叫你們去餐廳。”
霍明哲稍驚,回頭一看,才發現少年已經不知道站在他們身後聽了多久。
“小鶴,你來了怎麼不打招呼?”男人聲音沉了下來,心道幸好剛才沒有和女友親熱,否則都被這小子看光了。
對於接受西式教育長大的霍明哲來說,他很看重人與人之間的界限感。
盛鶴是他弟弟,但像背後靈一樣聽他和戀人聊天,讓他有一種**被打探的不悅。
少年的膚色和他哥健康性感的小麥色不同,是那種常年不見天日的蒼白。他的眼瞳黑白分明,臉上掛著像是能看透一切的表情。
“你們聊得太久,我插不進去。”他的嗓音如同冰泉,清冷極了。
小兩口都一愣。
碧茗懷疑這就是塊石頭化成的人,看不懂氣氛還理直氣壯。
霍明哲擰眉深思,他弟的脾氣因為小時候的遭遇,一直都這麼古怪,他作為家人也很難管。
“這次就算了,下回先打招呼。”他最後也隻是拍了拍弟弟的肩,“走吧,去餐廳。”
“嗯。”少年應了聲,轉身就走,但速度不快,似乎是特意放緩了腳步等他們兩個。
三人以一種沉默的氣氛往餐廳的方向走去。
碧茗倒是有些好奇,這對兄弟一長一少,哥哥成熟穩重,為人處世狡猾如狐,可弟弟怎麼就一副生人勿近的自閉模樣?
“小鶴弟弟......是在滬市讀大學嗎?”
盛鶴撇了撇嘴,對碧茗稱自己為“弟弟”極其彆扭。
“他在複旦讀計算機專業,”霍明哲在旁邊為女友解釋,“平時沒有課就會回家裡來。”
碧茗小小地“哇”了一聲:“原來是學霸啊。”
看著她陡然變得晶亮的眼神,霍明哲歎了口氣,他知道女孩心裡對大學滿懷憧憬,聽到弟弟在名牌大學讀書自然會充滿崇拜。
“你怎麼隻問他,也不問問我?”他悄然牽住她的手,把她細弱的手指都收攏到自己的掌心。
在盛鶴麵前被牽著手的女孩臉色緋紅,手稍微掙了掙,沒成功:“你、你讀大學都是十幾年前的事了吧?”
盛鶴一回頭就見到他們貼在一起的手,心下稀奇,原來鋼鐵直男的哥哥也有這麼有趣的一麵。
而且看這黏糊勁,估計女孩成為自己家人的日子也不遠了。
他想到這一點,心裡不知為何也有了期待感,便不再沉默,反而主動開口道:
“嫂子,我哥當年也是很厲害的學霸。”
“嗯?”碧茗愣了一下,沒想到弟弟會主動幫哥哥說話。
“他在十七歲的時候,同時拿到了牛津,劍橋,耶魯,斯坦福、哥倫比亞的錄取通知。隻不過他身上充滿了腐朽的銅臭味,在牛津跳級讀完博就迫不及待回國賺錢了。”
二十三歲就繼承了國內最大的綜合性集團之一的霍明哲,當時也是受命於臨危之際,在國際金融危機動蕩的緊要關頭硬生生把在搖搖欲墜的集團拉回了正軌,並且在次年就把公司領入發展的快車道。
當年霍父看著兒子力挽狂瀾,乾脆地把自己的位置讓給他,從此寶利集團在國內外順風順水、高歌猛進,現在已經成為商界巨無霸。
霍明哲笑著盯了眼弟弟:“你小子就是銅臭堆裡養大的,嫌棄什麼呢?”
盛鶴被自己哥哥一瞪,頓時不說話了。
碧茗看著男孩的側臉,忽然狀似無意地問了一句:
“弟弟大一的話,以前有參加過NOI嗎?”
NOI,也就是全國青少年信息學奧林匹克聯賽,是碧茗上一世搞數競時聽聞過的。
霍明哲抬眉,唇角揚起:“唷,夏夏,你怎麼知道這小子的豐功偉績?”
碧茗不解地仰頭望著男友,“什麼意思?”
盛鶴打斷了他哥:“沒什麼,快點走吧,媽等你們很久了——”
可是轉移話題也沒用,在佳人如水的目光中,霍明哲毫不留情地揭露了弟弟的過往:
“他初三那年參加NOI進了集訓隊,又被清大拔尖創新人才選拔營夏令營選中,人家看他成績好,說要和他提前簽一個錄取協議,這小子拒絕了。”
盛鶴:......
“為什麼啊?”果然,碧茗配合地露出了震驚的神色,“那麼好的機會。”
盛鶴看著他哥,白皙的臉龐終於浮現出一絲慍惱的薄紅:“哥,彆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