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陽光照得眯起眼。
晏玉和那人的性格完全不同,不過偶爾有那麼幾回,會說一樣的話,做一樣的動作。
她以前不敢回憶大學時期,因為痛苦。
最近偷偷地打開記憶盒蓋,曾有的甜味飄了出來。不再隻有濃烈的絕望,與他經曆的美好漸漸想起來了。那是她人生珍貴的寶藏。
她和外婆曾經去過一個美術展。
有一個學生作品是殘肢,堆在展台上。
乍看有些嚇人。
她還小,躲在外婆身後。
外婆說,那些手腳,堆得很高。但你將它看成障礙,它就是絕壁。你將它看成台階,它就是山。
荊覓玉曾經以為自己站在絕壁懸崖,隻有死亡才能解脫。
要是一座山,假以時日,她能翻過去的。她現在有信心——
晚上,晏玉和荊覓玉進入慈善會會場,坐到最邊上。
會場擺著一張張圓桌。有吃有喝。各界大咖們的位置在中間前席。
他倆無名人士,和誰都不熟,在角落裡吃水果。
荊覓玉望著招呼賓客的葛婧之,撞撞晏玉,“你都不給你姐撐撐場麵?”
“我在碧鴉犀幾乎沒露臉。”
“你姐一個人接下碧鴉犀的重擔,不簡單呀。”
“嗯,我媽就是把她當女強人培養的。”
葛山桃和晏風華離婚之後,葛婧之和晏玉一個在北秀,一個在蕪陰。很少見麵。兩姐弟的親情是在北秀的這一年才建立的。
神奇的是,雖然兩人成長環境不同,但都養成了逢人帶笑的處事之道。
葛婧之挽著祁玉峰的手,一顰一笑,完美華貴。
荊覓玉移開視線,“祁玉峰那人……”她止了口。
晏玉問:“你和祁玉峰沒關係吧?”
“沒有呀。本來想請他當第一任的,他拒絕了。後來又到處傳我倒追他,我在公司的名聲都壞了,就和他絕交了。”
這時,荊覓玉見到一位中年男人向這邊望過來。她記得他,在簡譽的訂婚宴見過。
她心中有些不安,卻又無從得知。
中年男子和葛婧之打完招呼,直直地向晏玉走來。
荊覓玉假裝看向舞台。
中年男子過來就是一句:“怎麼不陪陪你姐,躲在這裡做什麼?”
晏玉懶洋洋的,“爸,你又來北秀了啊。”
荊覓玉微怔,想要站起來打招呼。
晏玉一把握住她的手,放在掌心揉搓,牢牢扣著不放。
她起不來,仰臉朝晏風華頷首。
晏風華的眼神意味深長,在她臉上打轉一圈,看向晏玉,“古董慈善,助人為樂,我怎麼不能來?我可是收藏家。”
晏玉淺淺笑著,“你有捐獻藏品出來嗎?”
晏風華坐下,身姿端正,挺直的腰板不輸年輕人。“你姐說,她自有定奪。神秘兮兮的,連我都不知道她打的什麼主意。”他主動問起荊覓玉,“這位是?”
晏風華的裝傻,晏玉不揭穿。
晏玉抬起兩人相牽的手。“荊覓玉,我女朋友。”
晏風華宛若一片靜海,“荊小姐氣質不錯。”
“謝謝晏先生。”她把轉盤上的水果轉到晏風華麵前。
晏風華笑了笑。“懂事,有禮貌。”他稱讚晏玉說:“你這回有眼光。”
晏玉僅僅牽了牽嘴角。
荊覓玉注意到,這兩父子的交流有些奇怪。
晏風華氣勢不減,和她感覺中的父親口吻不一樣。
當然,她不知道父親口吻是怎樣的。她沒有父親。但外公對她很親切,從來不會和她麵露凶樣。
而她呢,和外公外婆相處,不自覺就會調皮。在他們眼裡,她永遠都是一個孩子。
晏玉麵對晏風華的神情,就和往常一樣,掛著疏離的笑。還不如在她麵前孩子氣。
荊覓玉給晏玉遞了一顆草莓。
他眼裡漾起笑,就這麼捉住她的手,咬上那顆草莓。
荊覓玉不知怎的,眼角餘光望向晏風華。
晏風華正看著他們,眼裡沉澱著不知名的漩渦。
她不禁往晏玉的方向靠。
晏玉伸手攬她,“這草莓好吃。”他低聲在她耳邊呢喃,“晚上給我種一顆。”
她做出剪刀手勢,在他嘴邊比劃幾下。
他乖乖地閉嘴。
兩人的親昵落在晏風華眼裡。他兒子放蕩到現在,還沒帶過女朋友到長輩麵前。這個荊覓玉,是一個定時炸/彈。
慈善會開始之後,葛婧之致辭完畢,過來和晏風華問好。
這對父女的關係,比父子更冷漠。
葛婧之的笑容無懈可擊,就跟談生意時一樣。她端莊坐在晏風華身邊,眼中沒有半點親情。
慈善會開始了。
先出場的是讚助商的藏品。
底下的富商們出價均高於市價。慈善基金的數字百萬百萬地滾動。
接下來,是團隊尋覓的小物件,包括蕪陰屠山的玉雕。這些東西的溢價,全靠背後的故事。手工藝人被現代技術淘汰的傳承困惑,引起一位富商的共鳴。
葛婧之坐在晏玉另一邊,偶爾和他交談幾句。
從荊覓玉的角度看去,同樣出色的兩姐弟,笑意角度都相似。
再看晏風華,嘴角的慈愛,反而沒有這兩姐弟自然。
這時,台上的主持人音量驟增,說的是葛婧之自己捐出的藏品。
“這是一幅年代久遠的刺繡圖。但又不普通——”主持人故意停頓,待到眾人注意力集中到台上,他說:“這是一幅藏寶圖!”
台下撫掌大笑。
荊覓玉震驚地看著台上。
兩位穿著旗袍的美女,左右各執一邊,將那份泛黃的三角圖展開。
荊覓玉手心捉緊。卻忘了,她和晏玉牽著手。這一捉,緊緊扣住了他的手指。
晏玉微訝,轉眸看向刺繡圖。
原來是那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