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第 158 章(1 / 2)

宮理推開包間門的時候, 那紅色大花牆紙配灶台土鍋的包間裡,隻有平樹一個人。

他正撥弄著桌麵上的全息菜單,抬頭看到宮理,動作一僵, 收回手去。

平樹坐在長條凳上低頭不說話, 這是雨夜憑恕來她家大鬨之後, 他們第一次見麵。

宮理光腦上還撥著通話, 她本來以為柏霽之先到了,想問他是哪個包間呢, 這會兒她到了,電話也接通了。

柏霽之的聲音從光腦傳來:“宮理, 你到了嗎?我還沒呢,我在路上了。就是岡峴非抓著報告上的一些數字不放,我又跟他解釋半天——”

平樹聽到柏霽之的聲音, 脊背挺直了幾分, 但依舊低著頭。

宮理合上包間的門, 對柏霽之道:“啊,沒事不著急, 我先到了。老萍和左愫估計已經在路上了,你小心點。”

掛上通話,宮理才對平樹扯了扯嘴角, 她看出來了平樹的尷尬和不安,主動笑道:“最近還好嗎?”

平樹快速看了她一眼:“嗯。挺、挺好的。”

宮理從包間外的冷櫃裡拿了兩瓶冰鎮閃電水, 在桌邊磕掉瓶蓋, 遞給他一瓶, 平樹接過來, 忍不住眨眨眼睛。

宮理這個不論吃什麼喝什麼都捎帶給他一份, 順便給他開了蓋的習慣,他已經很久沒感受過了。

宮理坐在另一條長凳,仰頭喝了一口,脫掉桃紅色假貂毛外套,隻穿著背心和牛仔裙,她將手鐲推到小臂靠近手肘的位置上,撥了撥頭發開始看菜單,心不在焉道:“燉條魚也不錯,貼餅子肯定要來二十個,左愫吃飯天天奔著主食管飽了。”

平樹也覺得有點恍然隔世,他好長的時間都在憑恕體內,看著憑恕在燈紅酒綠裡遊刃有餘,見到的大多是舞池裡閃耀的燈球,逞凶鬥狠的會麵,或者是憑恕黑色指甲油的手搗著計算器跟彆人談生意的場景。

他都快覺得在燈光下討論吃不吃辣,貼幾個餅的場景像是做夢了。

平樹反應有點遲鈍,他感覺剛剛還在他腦袋裡拳打腳踢的憑恕,似乎都在見到宮理後安靜了不少。

宮理:“你要加份豆腐嗎?”

平樹猛地回過神來:“啊。好。”

宮理頭都沒抬,她銀白色的頭發是披肩的長度,幾根發絲隨著她看全息菜單的動作垂到臉前來,她忽然道:“這麼迷糊,是戒斷反應嗎?”

平樹半晌道:“……不是。還好,我可以用一些鎮靜藥物來壓製他,也能緩解難受。”

宮理抬臉看了他一眼,笑起來:“挺好。趁著大家都不在,我就直接問了,憑恕跟山冶幫有關係嗎?”

平樹一愣:“什麼?”

宮理漫不經心的翻著菜單:“憑恕不止一次提過他的事業被你毀了,你奪回了身體的主動權開始隱姓埋名。這件事具體的時間段你們都說的很模糊,三四年前?還是四五年前?”

平樹感覺身上的血緩緩涼下去。

宮理咧嘴笑了起來:“是憑恕炸了瑞億嗎?”

平樹張嘴,卻仿佛有劇烈的耳鳴。

宮理:“看到他牽扯進瑞億相關的屁事兒裡,就隨便猜的。不一定對。”

平樹艱難道:“……不。你怎麼會想到這種方麵……我、他沒有……”

宮理看他的反應,就知道自己沒猜錯。

為什麼需要憑恕徹底消失、隱姓埋名,肯定是在萬城招惹了惹不起的人。而憑恕曾經確實很有本事,讓他覺得惹不起的,隻有教會、門派、方體、公司這種級彆的勢力了。

他都加入了方體,不可能是方體。教會和門派沒有端倪,憑恕幾乎沒有在春城時表露過什麼。

隻有瑞億。

而且當年炸瑞億這種事,必須要流通的炸藥,需要人手,需要對瑞億大廈的結構有些了解,這些都是曾經的憑恕有能力做到的事。

隻不過宮理也是亂猜罷了。

平樹臉色還蒼白驚惶著,她剛想說不問了,平樹忽然右手抓住了桌子上的陶瓷茶杯,然後砰的往下一拍!

砰的一聲,杯子碎裂,他手攥住最大的碎片,就朝宮理眼前紮過來——!

宮理眼疾腳快,抬腿踹向他的長凳。憑恕或許還沒完全掌握身體的控製權,往前趔趄半跪在地上,宮理捉住他幾乎伸到眼前的手,死死捏住他手腕,笑道:“一見麵就要打架是嗎?”

她本來以為會看到憑恕,但平樹嘴唇哆嗦著,似乎還掌握著大半的控製權,不讓憑恕開口。

她看著他掌心的血,有點後悔,好好吃個飯,她不該問的。隻是宮理覺得瑞億的事情已經變得一團混亂,越卷越大——

她忍不住道:“如果憑恕是山冶幫的成員,或許早就已經被瑞億耍得團團轉了。單看電影節出的事兒就知道,現在山冶幫就是最臭名昭著的恐怖分子,在社會上人人喊打,甚至連反仿生人遊行都少了,討厭瑞億的也都一個個撇清關係,說自己不是山冶幫。”

平樹蒼白著嘴唇道:“……不,事情並不是你想的那樣。”

這竟然是平樹在解釋。

他攥緊瓷片,那瓷片竟然緩緩沒入他掌心,被他收容入體內,平樹輕聲道:“不用擔心。我們對瑞億的本質很了解,而且他也不是山冶幫的成員,甚至連山冶幫……都是瑞億創造的詞罷了。”

什麼?宮理更迷惑了。

她似乎冥冥中感覺到,元宇宙、瑞億、山冶幫、五年前的爆炸案,這一切都像是緊緊嵌套在一起的因果。

不是謎團,而是一係列連鎖反應的現實。

宮理聽到包間外頭,左愫和老萍向店員問路,平樹比她動作更快一點,他坐回了長條凳上,然後竟用手掌抓起桌子上的陶瓷碎渣,全都埋進他掌心的肉裡去。

陶瓷碎渣全都收進了他皮膚之下,手掌上的割傷也痊愈消失。

下一秒,左愫推開門,她笑起來:“你們敢信嗎,是老萍的新男友送我們過來的——”

平樹抬起頭來,對左愫和老萍微微笑道:“好久不見。”

宮理看著他的平靜如常的側臉,桌上已經看不到痕跡,隻有剛剛他按碎杯子時候的幾滴血跡在桌邊,平樹挪了挪盤子蓋住了。

老萍坐下,剛要開口,宮理忽然起身道:“柏霽之說快要到了,我去接他。”

……

宮理在門外,縮著脖子吸電子煙,腦子有點亂。平樹比她想得更——

她說不上來。她不覺得平樹是有壞心眼或者是有內幕,他反而像是有種“包裹”的能力,將曾經憑恕做過的事、一些過往,都用自己的身體包裹住了。

是掩蓋,也像是保護。

宮理查了方體在這家店附近最近的出入口,臉朝著那個方向等柏霽之,但眼睛並沒聚焦在路上。

直到柏霽之距離她隻有十步遠的時候,宮理才看到揮著胳膊跑過來,快活得一點也不矜持的小狐狸。

今天降溫,他戴著圍脖,白色毛衣外頭是深灰色薄大衣,還是前一段時間宮理跟他逛街去買的。柏霽之可能以前總隔絕在門派裡,有點不太懂得去購物,但他品味很好,挑的衣服都很合適。

道路兩旁的假樹與金屬架上都是金色的燈串,把他麵容照得柔和,眼睛像是燈燭的光亮,他笑著跑過來:“真是高冷,我對你揮了半天手,你都不回應我,一副深沉的樣子在街邊抽煙。”

宮理也笑了:“讓我裝一會兒不行嗎。”

柏霽之伸出手緊緊抱住她,微微彎腰埋在她豔俗的桃紅色假貂毛上。宮理笑起來:“我像個被一下子勒住的浴球。”

柏霽之也笑了:“乾嘛出來等我,外麵好冷的。”

宮理跟他肩膀擠著肩膀,心裡有說不出的放鬆,柏霽之卻敏銳依舊,偏頭看她:“出什麼事了嗎?”

宮理伸出手,想摸摸他耳朵。柏霽之似乎又長高了一點點,她道:“沒呀。你怎麼樣,岡峴那邊很難對付嗎?”

柏霽之搖頭:“他那個較真性格,你也知道。隻是說最近要出差,因為春城以外,還有東、南的一些城市有許多門派駐紮,我在考慮要不要去。”

宮理想引著他回餐廳去:“不想去就彆去。”

柏霽之卻拽著她:“先彆著急進去啊。”

他想說:你是忘了,這一個多月咱們幾乎都沒怎麼碰到嗎?

宮理回頭看他,柏霽之臉上有點泛紅,餐廳外的路上還有彆的行人,他卻抓住她兩隻手,都擱到自己耳朵上,然後連著她的手和耳朵一起握住。

他清了清嗓子:“咳、你手好涼,暖暖手吧。”

宮理微微一怔,有點被他眼睛亂飄卻把她的手捂在他耳朵上的動作給甜到,忍不住彎著眼睛笑起來。

柏霽之眼睛晃了一圈,才挪到她臉上,突然麵紅耳赤,急道:“你乾嘛笑成這個樣子啊。”

宮理笑眯眯:“因為被你肉麻到了。啊,彆鬆手嘛,我手涼。”

柏霽之其實之前有好多小小的怨言,為什麼她剛剛有情緒卻習慣性說沒事;為什麼之前工作忙起來她就總聯係得很少……但他覺得見到她的笑,或者是隻要跟她多一點肢體接觸,他就會把怨言全都忘掉。

他就會一切都隻看好的地方。

他忍不住低下頭,宮理也微微抬臉,突然聽到一陣快把肺都要震碎了的咳嗽聲。宮理轉過臉去,柏霽之一下子收回手,左愫站在餐廳門口,有點尷尬又有點想笑:“再不進來,鍋都要燉穿了,老萍快忍不了要動筷了。”

……

宮理跟柏霽之坐在一張長條凳上,她看著左愫已經吃第八個餅了,忍不住給她夾了一筷子肉。

老萍已經在控訴今天來送她的新男友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媽的,我感覺我找了個客戶經理,他天天話術噓寒問暖,就是為了達成每個月從我這兒弄走十萬塊的銷售業績!”

宮理:“可是他大。你剛剛說的。”

老萍噎了一下:“但現在市場飽和啊,我聽說有幾家娛樂公司轉型之後,好多小模特、小明星、小網紅全都在找老板。我要壓壓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