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第 208 章(1 / 2)

宮理站在那裡, 靜靜地看著被抹開水霧的窗戶重新沁出一層薄薄的水霧。

如此轟轟烈烈又如此隱秘的反抗,她沒向任何人說過自己還活著。

是否她也有過許多次崩潰,許多次後悔,從一開始烈日下高歌的搖滾歌手, 走向光鮮身份背後陰影裡獨行的刺客, 沒有變得隻有那份決心。

是否T.E.C.那無處不在的眼睛, 注意到了這個在示|威現場高歌的女人, 注意到了她走向毀滅的複仇之路, 是否T.E.C.的心裡湧起了強烈的衝動。

如今山冶幫成了某種反抗資本的標誌,成為了網絡上對瑞億群起攻之的招牌, 但不會有多少人知道她過去的故事, 更遑論她現在的故事了……

怪不得T.E.C.說她麵對的是世界上最大的誘惑之一, 最乾淨的身份, 最頂級的生活, 最看似光明的未來,她如何在欒芊芊的殼子裡依舊記得複仇?

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腕, 那裡還是一條線, 這條線像是牽著宮理去看清線索,宮理手指摩挲過去, 突然聽到平樹急切的聲音:“波波,你怎麼了?”

波波本來跟其他幾個小孩玩得正好,看到平樹和宮理進入藍色集裝箱, 也想走樓梯來。那些小孩們跟它玩鬨, 在上樓的時候戳它後背, 然後它就從樓梯上滾下來,重重摔在地上。那幾個小孩也嚇壞了,連忙跑過去看它, 卻發現波波好像摔壞了——

小孩們理所當然的覺得宮理和平樹是管事的大人,哭叫求助起來。平樹正蹲在滿身是泥的波波旁邊,查看它的胳膊,他表情也不太好,抬頭對宮理道:“它右手動不了了。但我沒看出什麼機械結構的損傷。”

旁邊幾個撐著膝蓋看的小孩道:“它剛剛跟我們玩的時候,就跟站不穩似的亂轉,還摔了好幾下。”

宮理心裡一緊,難道是跟T.E.C.催促他們有關?

波波也有點懵,平樹拎著它的胳膊抬起來,確實活動沒有問題,但是波波就自己抬不起來。平樹從房車車廂裡拿出工具箱,他會修車也能簡單修一修波波這種構造簡單的機器人,拆掉手臂外殼看,信號連接的電線也都連接正常。

波波有點沮喪,那幾個小孩瞎出主意:“是不是凍壞了,它都沒有穿衣服,我剛剛脫了手套,它的鐵皮好涼好涼,把我媽給我縫的套袖給它吧!”

“我也有熱水袋!”

“我、我們家裡有暖爐,可以給它暖暖。”

宮理靠著欄杆還在琢磨,平樹笑著伸手摸了摸幾個小孩子的腦袋:“謝謝你們,波波可能隻是累壞了,我們帶它上去睡覺了。你們也早點回家吧!”

波波確實腳步有點不穩,平樹有點拽不動它,宮理伸出兩隻手來,抓住波波的兩隻手,用力氣在前麵拉它:“平樹,你在後麵看著,稍微推一下讓它彆摔下去。”

平樹應了一聲,宮理和他就這麼將波波半拽半抱上了樓。它身上的泥巴都凍得結塊了,一磕就掉,再擦了擦身子就放它進屋了。

波波趴在地毯上,平樹從包裡掏出它最喜歡的繪本,它都沒有多看,隻是一直趴著。

宮理道:“波波,有哪裡不舒服嗎?”

它好像不太理解,轉著腦袋在地毯上打了個滾,宮理抬眼看向平樹:“要不今天就不留宿了,我們這就走,我有點擔心。”

平樹卻搖了搖頭:“夜裡趕路危險性太高了,越接近邊境越危險,路況也不好。而且我也會聽那些私人電台,似乎北方又開始不安定了。我們明天就能到它畫圈的範圍內,不必著急,明天五點四十左右天就亮了,我們可以那時候走。”

宮理點頭,她先去洗澡,換了衣服披著浴巾出來,躺在單人床上。平樹去洗澡的時候先關了燈,波波就躺在兩張單人床之間的過道上,隻有浴室的燈照著集裝箱貼了保溫棉的天花板,宮理有些睡不著。

一會兒感覺浴室的門打開,氤氳熱氣冒出來,平樹以為她睡著了,輕手輕腳的走出來。他在昏暗中接了兩杯水,一杯放在她床頭,一杯放在了自己床頭,宮理半閉著眼睛,一直在等著杯子放下時哢噠的一聲響,但那聲音意外的輕,就稍不注意就從耳邊滑過去。

他怎麼動作能這麼輕……

宮理感覺半濕著頭發的平樹鑽進距離她一臂多遠的被子了,她聽到他在被子中長長吐了一口氣,宮理不知道為什麼覺得嘴角勾起來。大片又潮濕的雪花刷刷的從集裝箱外蹭過,她餘光看到波波右手靠著能動的關節,勉強擱在平樹的床邊,一會兒,平樹從被子下伸出手,牽住了波波微涼的金屬手。

一會兒,又看到它另一隻手,有點怯生生的偷偷的也扒在了宮理的床邊,就像之前那樣。宮理照顧它不如平樹那樣多,它有時候不太敢跟宮理撒嬌似的。

宮理想了想,也從被子裡伸出手去,抓住了它的又冷又硬的手指。那手指很快就在宮理手中暖和起來。

波波似乎高興的滴滴兩聲,平樹那邊對它“噓”了一聲,它連忙噤聲,老老實實躺著,隻是宮理側躺著,餘光能看到它在空中偷偷晃著腳。

……

宮理第二天在天色剛蒙蒙亮的時候就起來了,那正是天最藍,人們的臉上一片黑的時候,他們三個正要上車的時候,老板娘從屋裡推門出來,虛著嗓子道:“昨天剩的咖喱,我做了咖喱麵包,路上吃嗎?彆推脫,我要賣錢的!”

平樹聞到油炸的香味,忍不住買了四個,價格普普通通,但是這麼早起來做複雜的麵包也夠麻煩的,老板娘見過太多來來往往的路人,並沒覺得他們和其他人有什麼不同,隻是揮揮手就告彆了。

車子離開這個光怪陸離的“服務站”繼續往北,宮理慶幸聽了平樹的建議,因為路況確實不好。好幾次主道上有崩塌的山石或側翻的大卡車,他們不得不繞一點土路。

離開服務站沒多久,有一條路是在半山坡上,平樹指向左手邊:“看,那邊應該就是山冶市。”

宮理和波波一起探出頭去,隻看到在山嶺環繞之中一些廠房的高架,一些字跡剝落的早已不亮的廣告牌,還有無數高聳的紅白相間的煙囪,紅色的部分已經褪色成了豆沙灰色,有一些煙囪甚至還冒著白煙。

而在這些煙囪之中,宮理似乎隱約看到了三個棱角分明的金屬人物雕像,正是方體與萬城都有的那類雕塑——

竟然也在這裡有過。

再一眨眼,路已下行,落雪的山峰將山冶市的一抹身影遮住了。

平樹看到地上有些細小的裂縫,雪漸漸大起來,也有些車輛似乎在反向從北方往南開,卡車破破爛爛,上頭坐的人也麵黃肌瘦,五官似乎是彆的人種,他們驚奇且凶狠的看向宮理他們的房車,平樹按下按鈕,升起車頂的機|槍,這群人才戀戀不舍的收回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