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第 217 章(2 / 2)

池元眼睛微微眯起:“快十年了,你已經不像當年那樣,拿出手的動不動就是劃時代的發明了。天縱英才的塔科夫這些年幾乎沒做出什麼像樣的東西了——或者說是做出了也不願意告訴我?腦機接口若不是我從你處理的資料裡發現,你估計現在還捂得嚴嚴實實的。”

塔科夫依舊拿著鉛筆在旁邊的本子上記錄著在腦機中看到的世界:“……年輕的時候隻把自己當做工具,上頭給我下什麼指令,什麼需求,我就去做,隻覺得像是解數學題一樣,心裡從來沒有負擔。但現在,粒子炮已經成多少個國家的主要配備武器了?那些人命要是在評判善惡的天平上分一分,有多少要算在我頭上。”

池元笑起來:“你是善惡派的庸俗人類嗎?”

塔科夫高聲道:“我是人類!道德是社會性的一部分!”

池元:“……但,塔科夫,商業帝國需要新的血液,你的一切研究也是被血液喂養的一部分,我們是一起活著的。科學的成長永遠都是伴隨著罪孽,如果你放任瑞億枯萎,我也隻能對你斷供了,你認為什麼都做不了,是否也是一種罪孽。”

二人之間沉默了許久。

塔科夫煩躁地揉著頭發:“元宇宙——元宇宙我快開發完了!你之前不是見到過一部分嗎?你可以在裡麵開發各種旅遊項目,正好我也可以收集反饋數據,我們一舉兩得,對吧!”

池元滿意了:“是,我見過,非常震撼,那麼就在今年年內吧,麵向我的科學家團隊公開元宇宙的存在吧。”

池元很有軟硬兼施的手段。他很明顯影響了塔科夫的研究方向,使得塔科夫真的以人類數據與細胞為基礎研發仿生身體,而且取得了非常不錯的進展;另一方麵在塔科夫不配合的時候,他又果斷威脅控製……

宮理就像是被劇透了悲劇結尾的人,在往前看故事的開頭。但塔科夫這樣的科學家,又燒錢又天才,他隻要無法放棄研究,不論如何都是會走上被控製,或被殺雞取卵的路啊。

池元又走到桌台邊,看著那十幾支機械臂正在拚裝著仿生身體,他還沒開口,那機械臂中央的發生設備就開口道:“池元先生,在你剛剛成功威脅後,顯然會想要對人工智能的開發表示關心了。注意,這裡的關心是一種陰陽怪氣的修辭手法,我知道您是想了解進度——”

池元一愣:“……看來你的‘眼力見兒’功能更上一層樓啊。”

機械臂繼續工作著:“哈哈。我也知道在您的強烈建議下,博士抱著試一試的心態,開啟了以人類意識核心為基礎進行改造的荒謬的人工智能研究。以您的意識為基礎開發的人工智能其代號為C-004,目前各方麵表現不儘如人意,也讓我十分失望。”

池元震驚中也有些失笑:“……令你失望?”

機械臂稍微伸了一下,樹脂右手的食指指著池元:“累計在C-004上花費的研究時長約為370餘小時,給貴公司創造出百億價值的腦機接口研究時長也不過數百個小時而已。哪怕是從你所謂商業帝國的理論計算,也造成了莫大的損失。”

池元不說話了,他饒有興趣地觀察著機械臂所從事的工作,對塔科夫道:“它已經能幫你處理這麼多工作了?”

塔科夫回頭看著池元:“不要因為它懂得對比、看起來像是能分辨人類的情緒,就把它想象成那種級彆的人工智能,還差得遠呢。上周我剛剛把它數據清除重啟。”

池元:“為何?它犯了錯誤?”

塔科夫:“……嗯。模仿了一些簡單的感知功能,他的表現不儘如人意。”

……

原來還以池元的意識為原型開發過人工智能嗎?

之後的幾段記憶竟然不再是塔科夫,而是……T.E.C.的記憶,它竟然有了陳述性記憶?

但這些記憶的留存率並不高,很多時候畫麵都是亂的,聲音也斷斷續續。似乎是T.E.C.那時候功能還不是特彆全麵。

比如說接下來一段回憶,畫麵應該就是T.E.C.的攝像頭拍攝到的。它視野裡一直有紅色黃色藍色的跳動的選框,而且它的攝像頭似乎被程序鎖死固定,也無法拍攝到另一個房間內的景象,隻能聽到聲音,是塔科夫通過通話設備在跟其他人溝通,這邊隻錄到了塔科夫的聲音。

“你把元宇宙搞成這個樣子,你以為我不知道嗎!頭戴式外接腦機技術不成熟,如果你想要去隨便壓低成本,絕對會出現後遺症——什麼樣的後遺症?長時間使用後的身體衰竭、重度失憶、焦慮與意識模糊、攻擊性強,還有大量退行性疾病!”

“……你說什麼?無足輕重是嗎?”

“所以我開始好奇了,現在直接連接在人類脖子上的腦機接口,到底有多麼嚴重的後遺症,才讓你們覺得身體衰竭都不是事兒?”

“不!池元,彆逼我跟你鬥!元宇宙甚至還沒有開發完,你也要衡量衡量,我們不是零和博弈,我們是正和博弈!”

“……世界變了?我封閉了太久?會不會一切都沒變,當年的全麵戰爭與你現在做的事,也沒有區彆!”

……

之後的記憶,在雜音中一片混亂,又短暫地出現了一些畫麵。

“繪裡子,你怎麼了?”

塔科夫轉頭看向繪裡子,她這次沒有穿套裝,而是穿了件風衣,緊緊裹在身上。

塔科夫更老了,但繪裡子絲毫未變,頭發隻紮了個低垂的馬尾,鬢角被雪沾濕,她站的位置背後,光電倍增管亮著,像路燈般照著她。繪裡子嘴唇蒼白:“……塔科夫。自從上次我帶來設備,讓你聯網看到了他們推廣使用元宇宙的樣子後——他們其實已經不允許任何人來會見你了,但你也知道,我肯定有辦法見到你的。我要帶你走,我不能把你放在這裡。”

“繪裡子!到底發生了什麼?”

她喃喃道:“……ROOM已經不在了;我被公聖會視為主的敵人,發誓要將我從世界上消滅;你這邊又是這麼多身不由己的事。”

雜音在他們的對話中亂響,宮理隻能聽到隻言片語。

“塔科夫,這世界太操蛋了。我們走吧,我有的是辦法,改寫你我的身份與命運,給我們編排全新的人生。”

“我走不了的,我放不下這開發中的一切,我腦子可能是不如以前了,也可能我是觸碰到了真正的瓶頸,我意識到我必須要將這條路走下去。”

塔科夫的聲音在雜音中顯得如此遙遠:“我帶不走這些資料的,就將它們扔給瑞億?誰知道會發生什麼?繪裡子,繪裡子……你怎麼了?”

“……”

在模糊的鏡頭中,繪裡子走向了他,手臂掛在他肩膀上,緊緊相擁,她那濕涼的手抓住了塔科夫背後的毛衣,她的黑發與塔科夫花白的鬢角抵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