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理突然覺得這個空間有些熟悉,眯起眼睛:“是某個委員長要見我嗎?”
戌彪隻知道那扇門出現,對麵要求宮理進入房間,他也不知道房間內是誰:“大概,我曾經在其中會麵過委員長,也參加過集體會議,接收過特殊指令。”
宮理嗤笑了一下,頗為不屑一顧的樣子,卻也用浴巾抓了抓頭發,就這麼走出門外:“走吧。”
戌彪看她穿著長袖睡衣和一條格子長褲,頭發弄濕了肩膀,腳上還踩著軟底拖鞋。他本來想問宮理要不要換身衣服,又想到這位自由人乾過的自由事兒,閉上嘴覺得還是不說為妙。
宮理道:“平樹呢?呃,就是跟我在一起的那位收容部乾員。”
戌彪:“哦,他將車停在小型無人機停機坪後,在醫務室裡去看望您家的小朋友了。”
宮理:“他也受傷了,麻煩醫務室的也給他檢查一下吧。”
他們穿過長廊,側麵有細長的舷窗,宮理往外看,看到飛行器外被吹亂的雪,白慘慘的照亮半個研究中心的燈光漸漸黯淡下去,整個飛行器靜靜的停在地麵上,而後在輕微的震動中緩緩升起。
沒有滑行,飛行器緩緩原地而起,也聽不到任何引擎的巨響,隻有呼嘯的風往下吹開了研究中心地麵上覆蓋的厚厚雪層,露出雪層下的道路與枯萎的草地。
它平滑的像是一隻在風中漂浮的紙片一樣,離開地麵朝戰場的方向而去。
走廊上也有許多乾員穿行而過,戰略部的乾員看起來也不是那麼像什麼精英或軍人,而且奇奇怪怪的人也不少。有個頭頂上沒有幾根毛的大爺穿著拖鞋而過,但他身邊偏偏跟了兩位保鏢助理一樣的人物,替他端著茶杯打著蒲扇。
大爺抬手對戌彪打招呼,抬起來手卻擺著搖滾或者說OK的手勢,用中指和拇指畫了個圈。戌彪對他點頭:“還請您趕緊趕緊就位吧。”
再走一段,看到粉色頭發的女人穿著比基尼上衣與低腰牛仔褲,在走廊上的玻璃吸煙室中吞雲吐霧,她肚子上一條從胃到小腹的豎縫裂口,宮理覺得有點眼熟。之前去春城的時候,好像是她從這條裂縫裡吹出了泡泡。
還路過了一間會議室,屋裡就跟達人秀海選的等待室一樣,群魔亂舞。
戌彪解釋道:“戰略部隻養類似軍師的戰略乾員,和一些軍事設施及基礎乾員,每次行動時,都會根據計劃從各個部門抽調乾員。你會見到行動部、收容部甚至是自由人等部門的乾員。但我們會對這些乾員的相關記憶進行權限管理。他們有的人會忘掉任務,有的人記得卻描述不出來——”
戌彪也引她到了靠近主艦指揮中心附近的一個拐角。
這拐角隱蔽的就像是商場裡的廁所一樣。
拐角處似乎本來沒有門,剛剛才從牆上生長出一道門來似的。與灰色樹脂嵌板和隱藏燈條的高科技感回廊不同,這是一扇有些掉漆的綠色鐵門。
還有著那種古老的鎖舌門鎖。
戌彪示意她打開門,宮理拿毛巾包起頭發,拉開了門。
門後,還是一扇門。
但兩扇門之間大概隔了一米左右的距離。
宮理身後的門關上,她站在兩扇門之間,左右兩側是空曠的黑暗,仿佛沒有儘頭,沒有風也沒有光。這兩扇門之間的縫隙,更像是時間與空間的縫隙。
宮理麵前那扇門裡,有地震與爆炸的聲音,她推開門,從門縫裡率先看到了昏黃的燈光,粗糙的水泥牆麵,沒有窗的四麵牆以及牆壁上鑲嵌的金屬排氣扇。
果然。這是曾經甘燈邀請她共進午餐的房間。
而她走進去,房間裡擺了一張長桌,似乎剛剛在這裡開過一次多人會議,房間微微震顫,天花板上掉下細碎的粉末,而甘燈坐在這密不透風的類似地下室的房間裡唯一一張辦公桌後。
甘燈襯衣袖子挽起到小臂,兩手搭在桌子上,右手還握著一支木杆鋼筆,目光朝她看來。
怎麼說呢?是一種公事公辦的眼神。
果不其然,他開口道:“乾員宮理。”
宮理卻擦了擦頭發,一邊走向他,一邊環顧四周,道:“所以上次,你是請我在工作場合吃飯嗎?”
他還沒開口,宮理便拿開了他靠在桌邊的拐杖,而後坐在了辦公桌上。甘燈隻感覺一團熱騰騰的濕氣坐在了她麵前,她垂下頭擦著銀色發絲。
宮理頭發長得很快,此刻都快到胸口了。擦頭發的動作就像遊完泳的長毛犬,失禮的在他褲腿上胸膛上甩下一些冰涼的水滴。
甘燈皺眉:“宮理!”
她卻蕩了蕩腳,軟底綢緞拖鞋從她腳尖上掉下來,她光著的腳踩在了他辦公椅的扶手上,宮理將浴巾搭在肩膀上,臉前是彎曲的濕發絲,她笑起來:“乾嘛,因為不爽就要跟我裝領|導嗎?什麼公務,不就是以公謀私要來見我嗎?”
甘燈坐的筆直,看著她,瞳孔似兩點墨:“我一直是以公謀私的人。畢竟我心裡會想要謀得私,也不多。”
宮理笑了起來:“你說讓我聊聊旅程,原來是知道馬上就要見到了啊。”
甘燈看了她眼睛片刻,吐出一口氣,鬆開了筆,身子往椅背上靠去,顯得輕鬆了些,一隻手也抬起來,像是要搭在椅子扶手上一般,搭在了她腳腕上。
宮理垂眼看著他的手,卻隻是嘴角勾起,腳尖翹了翹:“怎麼聊?”
甘燈眉毛鬆開,他的那點不爽似乎又煙消雲散了:“我也是要說幾句正事的。”
她感覺出來了,跟甘燈說話有種十分有趣的彎彎繞繞,但跟彆人需要掰碎了說的事,跟他從來不用,他似乎是心思細致的類型,但又意外的對很多事豁得出去、放得開來。
宮理猜測,他確實因為跟憑恕鬥嘴的事有些不爽,甚至可能會後悔自己怎麼會陷入這麼低端的聊天裡,但此刻他絕對不會提這件事。
他成熟得讓人十分舒坦,十分有趣。他之前的行為像是扔下石塊,宮理再見的時候,品出了那圈圈漣漪。
甘燈道:“鐵城是個特殊的地方,而且你還進入到了瑞億封鎖多年的研究中心裡……啊。”他頓了一下,似乎到嘴邊忘了詞。
因為宮理推開他桌子上的文件,手撐在桌麵上挪了挪位置,坐穩在了桌子上,胳膊肘撐在膝蓋上,手托著臉望著他,臉前的頭發絲還在時不時往下滴著水,她笑起來:“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