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器有條不紊的進行著一係列的操作,那具仿生身體終於緩緩平靜下來,重新漂浮在了紅色凝膠中,T.E.C.之前操控的音響,發出刺耳的噪音,似乎是它想要說話,但已經很難使用“語言”。
它意識受損很嚴重。
“插座粘液吃掉了……電子元件的秤砣,蛆蟲跑過約頓郡的小山丘……滋滋滋……需要……加入……”
“她會察覺……酒精濕巾……自己的來曆……哭泣,剪掉、剪掉、剪掉掉掉掉死亡記憶。”
“滋滋……鼻毛剪、加入合理解釋……小說……這本書與她有關……”
“這一切、餃子不蘸醋、她看過的書……修改記憶……”
它音響中說的不像是語句,但指令本身似乎已經以信號傳輸給了地下室的機械臂,宮理看到其中一台無人機靠近紅色凝膠池子,機械臂打開了芯片的外殼,似乎將無人機準備好的一部分修改數據,蝕刻在她大腦裡。
“人類、呀哈哈哈哈……意識會自洽、她會給自己滋滋滋、解釋……”
“更何況,她是……特殊的。”
“她是我最想注視的人,之一。”
……所以說,在宮理的認知裡,自己本來還在末世,然後突然就穿越進了小說裡,是因為T.E.C.剪輯了她的記憶。
去掉她的死亡。
加入了合理的解釋。
不對、不對!
所以宮理到底有沒有看過《偶像少女小逃妻》這本小說?
她在末世裡搜尋紙質書與電子書,經常翻閱各種雜書的記憶不是假的。
她在某些書上做標記後,從原爆點內送給了繪裡子,然後又被繪裡子拿給了塔科夫這件事也不是假的!
那麼……她關於穿書這部分的記憶,到底哪些是真的?
而且,很明顯T.E.C.“小說、劇情”這種事,很了解,它甚至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知道宮理這具身體是劇情中的女配。
宮理感覺自己似乎快摸到真相的邊緣了。
那碎片似乎隻剩下一星半點。
而在可能長達十幾個小時的重新修複仿生體後,宮理聽到了嗆水般的咳嗽聲,蒼白的手抓住紅色凝膠池子邊緣,緩緩坐起來,那具仿生身體失神的咳嗽著,吐出了一些凝膠與血沫。
但仍然是呆呆的,像是行屍走肉一樣。
“意識仍然在適應中。能檢測到同步匹配度極佳,但同步過程在緩慢進行——”
但乾冰櫃旁邊,那些衣物、物品堆中,光腦亮了起來,似乎有人在撥打她的電話。
如今從女配的身體死去至今,可能已經近48小時了。T.E.C.不能讓她再在這裡待著了,女配必須回到她的位置上,否則故事無法再順利進行下去了。
宮理就在這麼意識都未完全清醒的情況下,被一堆機械臂套上衣服,T.E.C.甚至還黑入了光腦,跟對麵的司機編輯了信息,回複說在某個街區接她。
她一開始走路都有點適應不了腿腳一般趔趔趄趄,後來能聽從一些簡單的指引,做出一些注視的反應。在機械臂的引導下,這具包裹著盛裝的仿生身體就按照指引往外走……還有無人機牽著她,離開了地下室。
……怪不得她醒來是在池昕的床上。
那是因為她那個時候才意識同步完畢!
真是把女配當工具人啊,她一路行屍走肉一樣都沒人在意!
宮理覺得從這個服務器上,一定還能發現更多的秘密,她一定還能看到更多——
宮理甚至沒有注意到自己的異樣,沒有顧得上自己蜂鳴的雙耳與疼痛的大腦。
她聽到耳邊有聲音在呼喚她:“西澤主教……”
但再往前回溯,地下室裡沒有訪客,隻是機械臂似乎在進行一些嘗試,在製造仿生身體部件。
甚至女配都不是在這間地下室完成的之前數次整容。
“西澤。”
而很快的,宮理就看到“自己”出現在一片黑暗中,黑暗持續了太久,直到黑暗中有說話聲與顛簸聲,機械臂打開了黑暗,她看到“自己”被封在某個包裝中,被機械臂安裝在了黑色金屬架子上——
她已經回溯到了服務器被T.E.C.購買的時刻!
那五年前或者更早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通過這台服務器,她就看到不到了嗎?!
“西澤!醒醒!”
宮理猛地睜開眼,眼前一片暈眩發花,她幾乎要坐不穩,隻看到希利爾模糊的麵容,他身後還站著一身銀色盔甲的林恩。
希利爾扶住他的肩膀,急道:“我已經早就讓你停下來了,你是聽不到嗎?”
宮理隻能搖搖頭,她感覺脖頸臉頰上濕漉漉的,抬手摸了摸,一片黑紅,是半乾的血痕!她眼角與耳朵裡流出了血液——
宮理頭暈目眩,從椅子上跌下去,倒在大理石地麵上,仰頭隻看到穹頂上的壁畫。
紅衣的天使漂浮在天空中手持黑劍,直指一對離開白牆花園的男女。滿臉羞愧的男女遮蔽身體,痛苦的流下眼淚。
這是被逐出伊甸園的瞬間。
她昏了過去。
……
宮理緩緩醒來。
她聽到祈福鈴在遠處有節奏的響起,有靜靜的腳步聲走過,宮理偏過頭去就看到有幾位年輕修女蹲在地上擦拭著血液。
“……”
她聽到鎧甲碰撞的聲音,頭頂出現一個半邊角斷了的銀色頭盔,俯視著她,頭盔裡有呼吸聲,但對方沒有說話。
宮理:“……彆盯著我看了行了嗎?”
但是林恩根本不聽,還是看著她。宮理掙紮著坐起來,林恩甚至都不知道扶她一下。她還在剛剛昏倒的小禮拜堂,隻是旁邊支了個類似長條沙發的地方供她躺下。
“你醒了。”宮理聽到了希利爾的聲音。
他軟底的白鞋走過來,微笑道:“我讓林恩看著你,他真就站在那兒,一動不動的看著你。”
宮理:……倒也不必這麼防著她吧。
希利爾看宮理那欲言又止的表情,心裡笑:看來西澤主教也明白自己的性向和喜好已經被他所知了吧。
希利爾突然從法袍的口袋中,拿出軟包的卷煙,遞給了宮理一根:“教士們有很多人都偷偷在修道院抽煙,但大家都會抽這種特製的煙,味道聞起來和教堂的聖香差不多。”
宮理接過來,又看到旁邊的林恩,遞給他:“你要嗎?”
她本來就是隨便捉弄他試試,但林恩真的伸手接過去,他手上也是戴著甲的,手掌內是布甲,手背是可以每個指節都彎折的銀色甲片。
金屬碰在宮理象牙質的指尖上,發出一聲微響。
他當然不會吸,隻是拿起來看著。
宮理又從希利爾那裡拿了一支煙,希利爾坐在她旁邊的位置上,用最老式的火柴點燃了煙。
宮理吸了一口就後悔了。
就跟吸點燃的上墳紙一樣,味道惡心極了。
但看到希利爾也在慢慢抽煙,她就沒好意思表現出來,就拿在手指上。
希利爾:“你開始回溯了一陣子,就眼角開始滲血了,我一直在說讓你停下,但你似乎停不下來。你這次,回溯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