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第 257 章(2 / 2)

而在修道院的花園裡,也有許多修女教士,三五成群的用光腦或折疊平板,觀看這場直播。

林恩本來是在花園裡為刀劍開刃,聽到了幾個修女拿著平板走近的聲音。一般沒人敢隨便靠近他住的地方,那幾個修女似乎也停在了距離他的小樓幾十米遠的地方。

但林恩卻聽到了西澤的聲音,他知道有些設備,能看到遠處的人和事,能聽到很遠很遠的聲音,他竟然有些感興趣,輕輕放下劍,穿著一條單褲,悄悄跳上了枝繁葉茂的大樹。

幾個修女坐在不遠處的長椅上,擠著腦袋看西澤,卻不知道身後的大樹上,也有雙碧綠的眼睛緊盯著屏幕。

西澤冷靜道:“是。但我們可以給古棲派與那些死者付上一筆撫恤金。哪怕是古棲派當時沒有為放血的修真者做出過表示;哪怕是那些年輕人也在街頭械鬥槍戰中殺死過許多彆的年輕人。”

西澤態度堅決,而且他這樣說來隻顯得討厭而不理虧。

律師剛要開口,忽然聽到直播間斜後方,一個沒有戴麥的清冷乾脆的聲音道:“那麼如果我請求您將這件青銅缶還給我呢?”

柏霽之的聲音。

但比之前似乎成熟了一點。

連忙有導播給他遞上麥克風,似乎沒想到他會開口,一道光也斜斜打過去,將他的身影映在半透的直播間屏風上。

宮理一愣。

因為她看到那對耳朵……立起來了。

柏霽之的聲音聽起來就介於青年與少年之間,雖然有些冷淡,但很容易讓人有好感,已經有不少觀眾探著頭想看他的樣子,更彆提直播間內爆炸刷屏的樣子了。

“靠靠靠是小少爺!聲音好好聽啊!”

“那是獸耳嗎?柏家人都長得不賴,他什麼樣子呀!”

而柏霽之也很有辦法,如果強硬不行,他就故意讓姿態擺的特彆低,讓人們更討厭公聖會。對於厭惡的人,在網絡時代人們總有一萬種方法去扒他、罵他甚至是擴大群體,從一個人的問題,變成一類人的問題。

柏霽之又輕聲道:“我正是知曉,古棲派有許多法器與物件上有臟汙不堪的曆史,才不願意讓它們流出去被他人利用。此刻哪怕不問公聖會想用這件青銅缶做什麼,我隻求您收回撫恤金,而將這件東西還回來,哪怕被人使用過,有了破損都無所謂。”

他說話又恢複了幾分文縐縐的樣子。

宮理突然很想站起來,去看看屏風後的他。

但她雙腿交疊坐在原地一動沒動。

宮理垂下眼,許多觀眾都屏息盯著西澤主教的睫毛,覺得:這要是再不同意就太不是東西了吧!人家可是在求你了!

卻沒料到西澤半晌後,緩緩搖了搖頭:“不行。我是為了我主才這樣做,我不能為了向人群獻媚而背叛我主。”

“我主?”柏霽之反問道。

西澤的眼睛朝上看去,穿過頭頂的射燈與金屬框架、水泥天花板,似乎在望向……上帝。

他灰藍色的瞳孔像是落雨後的水窪,但他表情虔誠到在這個人人嬉笑怒罵的地方太過少見。

連主持人都露出不適的表情來。

有觀眾直接笑出了聲。

甚至演化成了哄堂大笑。

西澤聽到了笑聲,也跟著露出了微笑:“如果是希利爾在這裡,一定會同意,一定會向您道歉。但我不會,我們不屬於同樣的教派。我是主忠實的奴仆。”

律師哈哈大笑:“難不成你能聽到主的聲音?”

西澤看向他,似乎在看著荒唐的小醜:“主為何要與我說話?主為什麼要會說話。我們是被懲罰、被放逐、被驅趕的抱頭落荒而逃的螻蟻。近兩百年前,萬城外千裡的曠野,曾經有著密布的公路,有著大小的城市,有著燈火通明與農田。而現在隻有黑暗,我們就身處水淹的螞蟻洞裡為數不多的可以落腳的地方上,你還要問主會不會與我們說話——”

他灰藍色的眼睛如同利劍般,掃過主播間內的觀眾們。

“主或許曾經與我們說過話,或許在第一枚核彈落在原爆點之前,在那個即將按下按鈕的人群耳邊,吐露過慫恿或勸阻,但再也不會了,還渴望主的話語的人,是否從未見過我們的地圖,那一個個爛瘡一樣的天災,就是主的一切真言!而主以命運的洪流指引我,而不是以世人的眼光指引我!”

希利爾呆呆的望著光腦。

他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說。

這家夥到底是真的狂熱信徒、是見過主的人,還隻是一個演技十足的同性戀?

被這種茫然與怒喝震懾的,不止是現場的觀眾,整個直播間的彈幕區都稀稀落落起來。

林恩立在樹乾上,直直的看著遠處屏幕裡的西澤,隻感覺嘴裡發麻,那些話語就像是“有毒”的汽水在他口中。

主持人真的覺得有點離譜了:“呃、公聖會有些教派認為神不愛世人,但人們也應該對彼此抱有善意……西澤主教卻覺得、為了你都不確定能揣摩清楚的主,就背棄人們……”

西澤放下雙腿,豎起食指,那象牙白的手掌對著攝像機:“公聖會做出過多少次寬容、慈善與博愛的樣子,在過去吸引了多少人會在廉價酒店裡高|潮時喊著主的名字。公聖會的廣場上已經擠了太多想被愛的人,但普世主義不過是公聖會過往擴大影響力的手段罷了。主不需要濫情而臨時的信徒,我們也不需要;主寧願被釘在十字架上也不妥協,我們也不妥協;主為了世人而不濫情世人,我們也不濫情。”

他從沙發上站起來,兩腳分立,背著手直視著鏡頭,麵無表情中暗藏著幾分嘲諷:

“要記得主的信徒是什麼人。我們是在洪水即將來臨的時候,在彆人的嗤笑聲裡頂著暴風雨製造船隻的人。而到洪水真正來臨的時候,那船太小,那槳太重,不是人人都有資格登船搖槳,不是人人都能抱著對主的憤怒與渴望、狂熱與篤信,穿過洪水的浪潮!”

希利爾忽然手一滑,光腦跌在桌子上。

這家夥天生是做教宗的命,他以極端與苛刻為底色,以天選之人、孤高反抗為誘餌,將吸引在這個世界絕望與迷茫的人,成為為他匍匐的信徒。

他太懂宗教,也太懂人們心裡所想了。他早就扯偏了話題,將這場演播,變為自己的開場秀,人們卻隻被他的極端吸引了目光,而早就忽視了他的跑題。

而且……他說得對。

在傳教方麵,博愛與寬恕已經是這個瘋狂時代裡過時的玩意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