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理拎著自己的腦袋,笑道:“要我的腦袋嗎?我可以再把現在這個割下來給你。”
憑恕也注意到,自己剛剛剪刀劃破她脖頸的淺淺血痕,轉瞬之間就消失了……他立刻就意識到,這個女人是他殺不死的。
憑恕腦子顯然在拚命運轉,他突然扯起床鋪上的薄被朝她扔去,轉頭就用手裡的剪刀砸向旁邊的車窗玻璃。
當然,結果隻有他手震得發麻,窗戶上連劃痕都沒怎麼留下,顯然這輛房車的製造水準,已經超越了在邊境乾底層走私的憑恕的見識,他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臉上一副“被關進了高科技囚籠”的恐慌表情。
宮理撿起剪刀,也注意到憑恕的存在已經讓後背的傷口開始緩緩愈合了,道:“坐下來。”
憑恕再轉過臉來,麵上已經堆起了假笑,老老實實坐在了床邊,嘴上甚至已經討好道:“老板,我彆弄臟這床。啊坐坐坐,這就坐——”
他這副賤骨頭的樣子真的不多見,再考慮到之前他表白失敗一氣之下沉到意識底部不肯出來,宮理已經很久沒見到他了。她饒有興趣的盯著他看,忽然抬手將剪刀貼在他臉頰上。
憑恕果然瞳孔一縮,他比平樹更在意臉,連忙道:“老板要什麼貨的話,我回頭給您帶,您、您彆……”他努力學大人的油嘴滑舌,卻說的不太利落。
宮理:“我不需要貨。我需要你為我做事情。”
憑恕立刻道:“您要把東西帶到哪兒去?鐵城還是?”說這話的時候,他目光有些疑惑地往外看去,顯然外頭橘紅色的風沙與廢墟,和他記憶中任何一個地方都不一樣。
宮理:“不用,你就聽我指揮就行。”她把自己的腦袋放在床邊:“我可以先告訴你,我是殺不死的,你也是不可能打得過我。你敢做任何傷害我的行為,我就……”
她看憑恕那副假笑背後驚懼的樣子,心裡很難受,但她也知道憑恕絕對是野性未馴,如果她不威脅,他絕對會找機會崩了她。
宮理露出微笑:“我就把你肋骨一根根掰斷插在你肚子上當生日蠟燭。你不是能一直骨頭生長嗎?掰出來二十多根對你來說不是難事吧。”
憑恕這個年紀哪裡有心機,完全被宮理對他的了若指掌嚇到了,有點呆若木雞。
宮理拿起了旁邊被扔著沒管的蓋革計數器:“首先,外麵輻射濃度很高,除非我要求,你不要輕易下車。其次,絕對不要摘下你脖子上的項鏈,它是防輻射的保命玩意兒,摘下來幾個小時內你就會嘔血潰爛而死。”
憑恕表情慢慢切換成了平樹,他坐姿更乖,兩腿緊緊並著,迷茫卻聽話地點點頭:“……老板,我們這是在哪兒?”
“我叫宮理。我們在一個很危險的‘天災’內部。”宮理對平樹更放心一點,打開了旁邊的櫃子:“你先換一下衣服,彆撓後背。”
她伸手摸了一下他後腦勺鼓脹的地方:“還疼嗎?”
平樹沒想到宮理會離他這麼近,屏息緊張道:“……不疼了。”
宮理走到廚房中去倒水,其實餘光在偷偷觀察他,平樹光著腳走出來,房車內雖然有些混亂,但電器、裝飾都非常頂端,他小心翼翼地摸著皮質的防撞內牆,木製的櫃門與洗碗機,也打開了衣櫃。
那個衣櫃掛的都是平樹自己的衣服,但他帶的衣服不多,都是簡單的衛衣或短袖。靈魂隻有十一二歲的平樹,仍然是驚喜地觸摸著那些麵料很普通的衣服。
衣櫃裡有彈出式的鏡子,他拿起一件衣服轉臉看向鏡子,顯然被鏡子中二十多歲的自己嚇了一跳,驚愕地仔細打量著鏡中的自己。
宮理感覺到平樹好奇的目光朝她看過來,宮理連忙轉過頭想要裝作很平常的樣子。很難說明現在的情況,宮理覺得平樹看到鏡子裡二十多歲的自己,肯定能給自己找到自洽的解釋。
平樹輕聲道:“這些,我可以穿?還是說隻有哪件是給我的?”
宮理將手上的血跡洗淨,靠在櫥櫃邊:“都是你的,你隨便選一件就行。”
平樹挑了一件藍色的T恤,套在頭上穿了,看他穿衣服時候那伸著胳膊的樣子,一看就還是小孩。他還不知道穿拖鞋,光著腳踩在地板上。平樹拎著衣領,聞了聞衣服上的香氣,忍不住露出一點笑意,但注意到宮理的目光後,他收起了笑意。
宮理一直覺得平樹比憑恕更敏銳一些,他察覺到T恤正正好好,更是有些迷茫,而且他習慣性地抱著胳膊,護著自己的肚子,像是怕被人突然把貨物塞進身體裡。
平樹抬起眼小心翼翼望著她:“那個……老板,需要我做什麼嗎?”
宮理透過他,仿佛看到了遍體鱗傷的小平樹。她之前連接塔科夫的係統時,窺見過他的童年,忍不住想起他坐在木箱上小口啃麵包的樣子,他被又打又踹抱著腦袋蜷在地上的樣子,他被塞了好多貨物疼得受不了哭起來的樣子。
那時候她心裡就翻湧不已,想著如果她在場,一定要帶他走。
宮理對他揮手道:“你過來。”
平樹走過來,但跟她還有一臂多距離,緊繃著還是有些害怕。
宮理:“再過來一點。”
但他也隻是挪了一小步。
宮理拽著他T恤,猛地將他拖過來,然後伸手抱住了平樹。
平樹渾身僵硬,驚訝地叫了一聲,動也不敢動。她還不敢用手去撫摸他後背,隻是將腦袋放在他肩膀上,鬆鬆地環抱著他。
她確實想抱抱小時候的平樹。雖然這不是他真正的小時候,過去的事情也終究是過去了,當年並沒有人能擁抱過他……
在宮理平靜的呼吸聲中,他身子慢慢才軟下來,畢竟是這個年紀,他還是容易輕信人。平樹想要也碰碰她肩膀,但有點不敢,連呼吸都放的輕輕的,宮理感覺他身體裡靈魂也像是輕輕的羽毛一樣。
平樹半晌道:“您、嗯……您跟我很熟悉的嗎?”
宮理笑了笑沒回答他,她鬆開懷抱,但仍然距離很近,轉頭看著他:“想喝熱牛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