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7. 第 377 章 平樹抱住她的臉頰,用……(2 / 2)

倆人坐在火堆旁,宮理也有點餓肚子,找了個金屬板,烘烤濕透了的壓縮餅乾。平樹裹著浴巾坐在行軍床上,頭發還沒有乾,光著兩隻腳盤腿坐著。他看到宮理把玩之後放在行軍床旁邊的核桃,道:“剛剛下去之前就看到你在玩,這是什麼?”

宮理瞥了一眼:“這是原爆點內為數不多能種植的經濟作物,當然也是那時候的原爆點裡。雖說是核桃,但是殼子特彆厚,果肉很小。因為核桃的‘核’字不吉利,所以大家都叫厚桃。優點就是可以放很多年都不會壞,他們都說這是廢土天然罐頭。”

平樹想要用手捏碎,使勁兒到臉都憋紅了,那核桃也紋絲不動。

宮理笑起來:“我們那時候,都必須用修車廠裡的壓釺,或者是找一個特彆厚的金屬門給擠開,甚至有人專門靠剝這個為生,殼子也富含油脂,可以打成碎末做燃火材料——我給你剝幾個。”

她說著拿起之前桌子上剩下的一大把,走到通往泳池的那扇金屬門,把核桃夾在門縫裡,把門緩緩關上。

核桃被夾碎的聲音傳來,門縫因為一些凹線不太容易夾核桃,她開關著門,反複開關門調整著,終於夾碎了一個核桃,把珍珠大小的果仁遞給平樹。

平樹放在口中,驚喜道:“竟然真的沒有壞!會不會是輻射也改變了這種作物的基因……還有點油脂的香甜味。”

宮理:“我再給你夾幾個核桃。我以前可愛吃了。”

她走到門邊,將門開開關關,把幾個核桃都夾碎,有些核桃比較薄,稍微用力狠一點,厚重的金屬門就夾碎了,有些卻還要找角度……

宮理將門開開合合,看著身後照向門的白色工業探照燈也從門縫裡漏出時而寬時而窄的白光,她忽然呆住了。

她緩緩打開門,然後走進了門內。

模仿著自己剛剛夾核桃的動作,將門開開合合。

她如遭雷擊。

平樹看她半天都在門後沒出來,探頭道:“宮理?怎麼了?”

宮理拉開金屬門,表情恍惚的走進來,忽然蹲在地上,開始令人驚駭的放聲大笑,她笑到幾乎眼淚都出來。平樹連忙趿上靴子走過來,隻看到宮理笑的額頭血管都要凸起來,她眼裡不知道是因為可悲還是可笑而泛紅。

宮理笑的快要背過氣去:“操哈哈哈哈哈——我真是,我真的要吐了哈哈哈哈,怪不得繪裡子一見到了我,就放棄了追求的預言。預言!哈!預言——”

宮理站在門後才發現,自己眼前隨著夾核桃而將門開開合合的動作,以及透過門縫射過來的刺眼的白光,她早就見過!

因為那是出現在她夢中,出現在姐妹會的雲腦中,被無數信徒甚至繪裡子本身都渴望著的,無人之地的“新世界大門”的預言——

那扇在應該無人的原爆點深處,不斷以詭異節奏開開合合的黑暗中的門,與門內照射出來的炫目白光。實際上是她在本應無人的原爆點中心,用一扇門夾核桃!

那被知曉秘密的信徒們分析的門開開合合的不可預測的節奏,是因為那些核桃大小不一,她夾起來很不方便,隻能反複開門嘗試。

因為這個場景反複不斷出現在姐妹會的預言裡,這扇門的開合被認為是未來世界最重要的瞬間——這個瞬間確實重要,是因為在這扇門通往的樓梯儘頭,原爆點結界的核心正在緩緩修複。

甚至連那炫目的白光,隻是因為平樹用電鋸切開這扇門的時候,宮理為了方便他操作,將大功率的白色工業探照燈對準了門。

這就是,要北國無數人趨之若鶩、讓信徒們相互迫害,被許多人追尋多年的“新世界大門”背後的真相!

甚至一切都是個閉環,如果不是姐妹會多年來篤信並反複見到這個預言,她們也不會在內部分裂後選擇派人開鑿結界;如果不開鑿結界,內部的核彈也不會如此不穩定導致徹底爆炸,最終原爆點結界瀕臨崩塌——

繪裡子突然拋下一切,不是釋然,而是她在見到宮理的一瞬間,她就已經知道本應該沒有任何活人的原爆點結界會有宮理進入,就窺見了這個“未來”的真相!

她窮儘了人類生命的極限與儘頭,追尋了無數道路最後求問向神,而她自以為最接近神的預言,那讓無數人用數學、用意象、用宗教理論解釋的,門開開合合的頻率,是宮理在用一扇鐵門夾核桃。

她一定罵著狂笑,崩潰到扇自己巴掌,覺得世間最可笑的事不過如此。

她一直以來有多麼可笑,寄托於姐妹會的預言與寄托於神的九千億個名字一樣,都毫無意義。

螞蟻永遠不會知道淹沒它們洪流,是城市的澆水機器人還是亞熱帶季風的暴雨。

人類也永遠不會知道,頻繁出現的天災,徹底封閉倒退的基礎學科,是不是隻是因為“上帝”站著撒尿多濺了幾滴在銀河係命運的地毯上。

存在與真理永不可知。

朝聞道,夕死可矣。

而繪裡子用了近百年,燃儘生命,唯一能得知的“道”,就是“道”無法為人所知。

多麼絕望。多麼安心。

多麼不可說。

繪裡子甚至開始明白,正因她不知道真理,所以她甚至無法說出“真理永不可知”這個真理。

如此淺薄而迅速的文明,從古老智人行走在第四紀冰期的叢林雪原中抬頭多看了一眼星光,到繪裡子透過繞月空間站的望遠鏡觀看雙中子星爆炸,不過37萬年。

真正虛無的是,她無法斷言虛無。

世界甚至不是A或非A的關係,而是永遠的模棱兩不可……

宮理或許是世界上唯一了解繪裡子如何追尋“道”的人,她想要向平樹解釋這一切,但腦子裡塞滿了繪裡子的記憶。繪裡子惡劣的玩鬨地在她腦子裡留下了虛無的種子,宮理臉上帶著淚和狂笑,想說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像個傻子一樣不斷開合著這扇金屬的大門。

平樹嚇壞了,他抱住了宮理的肩膀,從她有些癲狂的眼神裡,似乎能感覺到她觸碰到了一些邊界——

平樹惶恐道:“宮理!”

宮理靠著門還在笑著,眼睛穿過他似乎在看很遠的地方。

他感覺手腳冰涼,忽然理解了宮理剛剛被他嚇到的恐懼,他甚至覺得自己可能要失去她了。

平樹抱住她的臉頰,用力吻了下去,宮理的笑聲被他堵住,她似乎被嘴唇上的微涼與顫抖拉回思緒,將目光緩緩聚焦在了他臉上。

她在嘴唇的縫隙中,喃喃道:“啊,平樹……抱我一下。”

平樹垂著頭親吻她,濕漉漉的碎發落在她額頭上,像是會被她銀白色的瞳孔吸進去。

他聽到自己喉嚨裡發出一聲低低的無法自控的嗚咽,相貼的嘴唇動了動,兩隻手用力抱緊了她後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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