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事總有第一次嘛,,況且這次我是去做善事的,又有人護送,還能蹭蹭官家的船隊,再是安全不過了。好了,我的親娘,放心吧,我一定全須全尾的回來。”
楚夫人眼睛都紅了,還是萬分舍不得。
楚律走到她身邊拍了拍她的肩頭,“夫人啊,孩子們大了,總該放他們去曆練的。況且有三殿下在,路途是安全的。隻有孩子都學會能保護自己了,對我們楚家來說,才是安全的。”
楚夫人那裡會不懂這個道理,隻是作為母親,她舍不得孩子。
“她是一個女兒啊……”楚夫人聲音帶著哭腔,眼睛濕潤了。
“上一世,他們殺我全家時,也沒因為她的女兒便留她一條性命。”
楚律的聲音帶著寒意,楚夫人整個人愣住了,回眸看著楚律,此刻他眼中充滿了堅決和果斷。
“當年我錯過一會,這一世,我發誓絕對不讓孩子再經曆當年的一幕!”
楚夫人現在無話可說,隻能緊緊握著夫君的手,用力點點頭。
第二日一大早,扮作男裝的楚婉婉跟著三殿下的隊伍上了船。
越往南方走去,雨就越大,四周的景象有種說不出的蕭瑟荒涼。
運河的水麵比正常的情況高了很多,水麵早就沒過了兩旁道路,樹木早就被洪水摧毀,天地間除了渾濁的水外,就隻剩下黃色的泥漿附著在道路、樹乾之上了,百姓臉上一片悲慘之色,高高挽起的褲腿下麵全是淤泥,又或者是齊腰的水……
一身月白色男裝的楚婉婉站在船頭,目光清冷的看著四周的場景。
這裡的情況居然是這般的慘烈,虧得二皇子給皇上的奏疏上說成了那樣。
三殿下看到那個清瘦的身形,拿了把傘走了過去,把傘撐在楚婉婉的頭頂,“楚小姐,外麵風大雨大的,彆著涼了。”
“連運河這邊都是這樣,我很難想象那邊的情況……”
她的眼睛有些發紅,她是在宰相府裡養尊處優的千金小姐,即便是知道百姓的苦,但是她萬萬沒想到百姓會苦到這樣的程度。
有些事沒有親眼所見,沒有親身經曆是不會真的了解。
“三殿下。”楚婉婉看著他,用僅有二人方能聽到的音量說道:“如果有朝一日您登基成為了帝王,你會憐惜這些百姓嗎?”
這話說得太過驚悚了。
三殿下臉色倏的變了變,但是很明顯他在思考。
“坐上那個位置的人不一定是我,可是我向你保證,不管我在那個位置,什麼身份,我都會儘我最大的努力的。”
風雨中,兩個清瘦的身影並肩站在船頭……
其實運河這邊的情況算是很好的,再往下,就到了港口了。
到了這裡,運河上軍船不能繼續前進了,大家都有序的下船。
步行繞過港口,他們就來到了水渠的附近。
到了水渠附近,他們才看到了讓他們無比震驚的場景。
運河兩邊的百姓也隻是臉有菜色而已,而這邊背山之處的好多地方卻是浮屍遍野!
這些人都是在第一輪洪水中死去的老百姓們,大都是一家一家的被洪水衝毀了房屋,一家人被卷入洪浪之中的。
所以根本沒有人家人再給他們收屍了。
而府衙的人要配合二皇子修建水渠,根本就分不出人手來這邊掩埋屍體。
所有屍體被洪水卷入這裡,形成了一個死水灘,屍體也都卷過來,層層疊疊的堆積在一起,腐臭的味道散發出來。
楚婉婉當場就吐了!
三殿下五內翻湧著,好歹也強行忍住了。
“這裡怎麼會這樣?”
當地的州府無奈的說道:“之前二殿下過來修建水渠,可是那邊堤壩破了,如果不能減少洪水,水渠根本就沒辦法修建。而且當時洪水太猛了,堤壩眼看著就保不住了,如果從那邊決堤下麵死的百姓就會更多,所以二殿下讓人開了這邊的泄洪口,打算把水引入運河之中,隻是沒想到,水太猛了,泄洪口水閘一開,這邊幾個鎮的老百姓就遭了殃,當時還是午夜,所有人都在夢中安睡著,沒想到……”
楚婉婉抹了眼淚,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把目光看向三皇子。
他臉色更是難看,“二哥他怎麼能不顧百姓的死活?你身為州府,怎麼不極力勸阻?”
州府大人全身上下都被洪水浸透了,水氣被身體溫度蒸發,身上全是貼著一層泥漿,他是地方州府,可是自己管轄之地,人戶幾乎都要死絕了。
這樣的打擊對他而言,也是一種煎熬。
現在的他雙眸裡都沒有多少的生氣,整個人也像這裡一般死氣沉沉。
而他臉上鞭痕也顯得格外明顯。
旁邊的文書先生很不服氣,“三殿下,就算您責罰,小的也要說!我家大人如何沒有勸阻啊,他都說了,如果二殿下執意要開閘泄水,好歹等到天明,或者給大家兩三個時辰,好歹讓州府安排人疏散這邊的百姓,這些百姓雖然都是賤民,可好歹也是上千口子人。結果!”
他越生越氣,臉漲得青筋乍現。
“結果,二殿下根本就聽不進去,反而當眾拿鞭子打了我家大人,還當眾羞辱,說我家大人自己沒本事卻妒忌二殿下,然後連夜就讓人放了水,隻一晚上,這裡就變成了這樣!”
文書說的情動,堂堂七尺男兒,有淚不輕彈,現在他眼眶裡布滿血絲,鼻頭通紅,眼淚滾滾而落混在雨裡,讓人難以分辨。
三殿下臉色極其難看,拳頭緊緊握住。
“現在水渠那邊是什麼情況?”
州府頹敗的搖了搖頭,“雖然水渠已經修好了,水勢也製止了,可是下官卻總覺得有些地步不太對勁。”
“怎麼說?”
“就是時不時的會在這山凹中能聽到轟隆隆的聲響,像是悶雷,可又不像,那些聲音更像是從地底而發……”
聽到這裡,轟隆隆的聲音緊跟著就傳來,聲音不太大,可是卻聽得清清楚楚。果然和州府說的一樣。
楚婉婉臉色一變,一把握著三殿下的手,“這個聲音……”
她眼中有些驚恐,“不好,我要去水渠看看!快帶我去水渠!”
三殿下沒有半點猶豫,當即將部隊分成兩撥,一撥繼續前進,往南域邊疆而去,而另外一撥留在原地駐紮著,他沒忘記楚律的安排,讓這撥將士們換了便裝拿他的腰牌立刻就去當地府衙與衙門進行交涉。
而他自己則脫下銀甲,換了便裝與楚婉婉和州府大人一起去水渠那邊看。
楚婉婉在書房這些時日,跟著李炳學了不少東西,而臨走之前,李炳也把這邊可能發生的各種情況都詳細無比的告訴了她。
幸好州府大人對附近地形都異常的熟悉,當即答應帶著他們二人從好後山山坳那邊抄近路往水渠那邊而去。
這邊的雨一直就沒有停息過,山路更是崎嶇難行,往往是走一步滑三步。
一腳踩下去,全是黃色的泥漿,好幾次要不是三殿下拉住楚婉婉,她就直接滾下上坡了。
此刻她那裡還在乎身上的衣衫是否被弄臟了,更沒有精力去管臉頰上細嫩的肌膚被荊棘劃破。
她拿著身體緊緊的貼在泥漿裡,雙手插入泥土,雙足雙手爬行著一點一點往山上挪。
她的指甲早就被弄翻了,血從斷裂的指甲滲出,她卻強撐著半點都不啃。
“這條路不好走,現在下雨就更不好走了。三殿下,請小心。”
這個州府倒是難得老官,不但對自己轄區的地形了如指掌才,還能領著他們爬山,看這些山路,他怕是這些日子經常來。
他原本以為三殿下身邊的人應該是殿下的隨從,或者幕僚,可他剛剛囑咐三殿下之後,也想多囑咐幾句時,卻看到楚婉婉頭上束發的綸巾早就被樹枝勾掉了,長長的青絲落下,被雨打濕之後,貼在臉上。
好好一個清秀的女子,現在卻是說不出的尷尬。
他看得有些怔忪。
三殿下道:“她是宰相府家的千金,特意前來幫忙的。”
“相府小姐?”州府大人劉如青整個人都愣住了。
他嘴唇抖了抖,對著楚婉婉一輯到底。
這是一個飽讀詩書的一個男子對一個女子發自肺腑的感激,承認,與佩服!
“小姐高義,劉某自愧不如!”
這條泥濘的山路對他們所有人來說都不容易,可再難,他們還是爬了上來,來到了山頭凸出的平台上。
爬上來之後,楚婉婉累得半句話都說不出來,雙腿發顫,全身都在發抖。
手指早就痛得沒有感覺了。
三殿下看著她,心裡有種奇怪的感覺,他脫了自己的外袍給她披上,雖然現在他們三個人身上全都濕透了。
可她總歸是個女子。
但是卻是一個勝過世間不少男兒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