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瑾背著手, 一會兒趴在門邊聽外麵的動靜,一會兒心煩意亂地滿屋子亂走。走一陣兒, 打一陣兒腹稿。
我叫容瑾。
家住A城B區C小區第十二棟。
兩年前出了車禍, 變成植物人,靈魂暫居貓咪殼內。首先我必須聲明的是, 我一開始也不知道自己是誰,並不是故意騙吃騙喝。當然後來騙感情這件事……
這件事我怎麼解釋?我怎麼跟他解釋我當時為什麼鬼迷心竅,就是沒告訴他我是誰。又怎麼解釋我醒了這麼久,才來找他。
容瑾也不是不想早點來見顧涼, 可他當貓當久了, 怎麼在沒有尾巴的情況下用兩條腿走路, 他都習慣了整整一個月。這才剛剛走路不摔跤, 生活能自理,容瑾就立刻軟磨硬泡說服了容家人, 到這邊來讀書。
他是在初中升高中的那個暑假出的車禍, 睡了兩年, 年齡長了但年級沒長, 隻好找了個高中當大齡兒童。結果轉學過來第一個星期,他就翻牆出去找心上人要電話號碼去了。
當初來的時候有多激動, 現在真的站在顧涼的臥室裡,就有多糾結忐忑。
其實關於如何跟顧涼坦白這個問題, 他剛醒來的時候, 係統就勸過他越快越好。容瑾當時找了一大堆理由,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 人家身邊那隻貓好好的,你突然跑過去說其實我才是你的貓,人家會信嗎?
係統很鄙視他:【心虛怕挨罵,怕被甩就直說,找這麼多理由乾嘛?】
容瑾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我怕挨罵?怎麼可能!顧涼脾氣那麼好,根本不可能罵我。而且我做貓的時候都能把他追到手,做人的時候還不是手到擒來?!】
言猶在耳,可惜現實啪啪打臉。
顧涼連電話號碼都不給他。更重要的是,顧涼已經知道了,如今在他身邊的那隻貓,不是他的小乖。容瑾想起之前有一次,他去接顧涼遲到了,顧涼到處找不到他,結果最後竟然紅了眼圈。
這些天,顧涼是怎麼過的?有沒有想辦法找他?有沒有掉眼淚?
容瑾更坐不住了,他蹲在地上,有點控製不住自己想舔爪子:【統哥,你說我怎麼告訴他?】
係統假惺惺地勸他:【哎呀,不告訴他也沒關係。你是貓的時候都追得到他,是人的時候還不是手到擒來?】
容瑾:【……】
不,如果當初做貓的時候,就直接點,不要擔心這個怕那個,直接說了,現在也沒這攤子事了。拖延症是不會有好結果的,隻會越來越糟。現在流的淚,都是當初做貓的時候腦子裡進的水,有什麼辦法?
容瑾咬咬牙,站起來。開門之前,容瑾的腳步一頓,咽了一下口水:【他,他應該不會罵我吧?】
如果非要罵也可以,彆甩就行。
……
“以前都一起睡過那麼多次,再多睡一次也沒什麼關係吧。”
顧涼愣了一下,他沒聽明白容瑾是什麼意思,但見容瑾出來,下意識站起身,去開燈。
容瑾看到客廳一下子亮了,顧涼看過來,本來硬著頭皮裝出來的冷靜淡定,瞬間崩塌。他情不自禁地向後退了一步:“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騙吃騙喝騙你感情的!”
他小心翼翼地抬眼去偷瞄顧涼的表情,聲音很輕:“我當時也不記得我是誰了,一睜開眼,就變成了一隻貓,就在你家門口。”
顧涼的腦袋“嗡”地一聲,他覺得自己好像聽錯了,還是說他太想小乖了,出現了幻覺,要不然怎麼會聽到,今天帶回家的那個男孩子,說自己是小乖?
接下來,容瑾見顧涼臉上沒什麼表情,於是一步一挪地走到顧涼身邊,小心翼翼,用儘量給自己脫罪美化的方式,講述了他一睜開眼就是貓咪,然後容家找上門,他最後回到了自己身體裡的全過程。
空氣沉默了很久,容瑾抽了抽鼻子,垂頭喪氣,把手伸到顧涼眼前:“要不你打我吧。”
顧涼沒打他,他的聲音沙啞:“你怎麼不穿鞋?去坐著。”
容瑾乖乖地盤腿坐在沙發上,顧涼站在他身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容瑾心想,很好,完美地形成了一個會審的局麵。
半響,顧涼輕聲道:“你怎麼證明你是小乖?”
容瑾不假思索:“我知道我們之間相處的事啊。我剛來的時候是待在一個盒子裡,那時候我的眼睛還看不清東西……”
顧涼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明明是這麼荒謬,一聽就應該馬上否認的話,他卻心裡點著一點小小的希望,安靜地聽下去。他聽著容瑾數那些相處之間的事,等容瑾告一段落,他打斷了容瑾,眼睫垂下去,遮住眼底的神情:“你是容家的人,想打聽什麼打聽不到。”
這是要聽隻有他和小乖知道的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