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顧白珂慢條斯理地吃完了手裡的那塊餅, 在河水裡洗了手,繼續進行他的刻簪子大計。
容瑾百無聊賴地坐在他身旁,單手撐著腦袋看他。
很久以前, 在顧白珂還沒離開過秋涼山的時候, 他們大部分時間相處的方式就和現在一樣。秋涼山日子過得無聊,大家一不追求成仙, 二不想著出門, 整天就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裡瞎樂。容瑾在顧白珂來之前,一天到晚除了上山下河找吃的,就是找個地方貓著睡懶覺。後來撿到顧白珂,容瑾一半是覺得自己撿回來的人, 有這個責任, 另一半也是覺得新奇, 才耐住性子照顧顧白珂。
顧白珂來到這兒, 足足躺了有一年, 才能下床慢慢走動。再加上顧白珂本來也是愛靜的脾性, 兩人在一起的時候,自然不可能上山打雞下河摸魚, 日常就變成了散步,坐在一起說說話,或者安靜地做自己的事。
容瑾看著顧白珂神情專注地刻簪子, 一時也忍不住出神, 有許多過往的畫麵湧上來。他都分辨不出是這個世界得到的記憶, 還是他們在過去世界裡相處的朝夕。
容瑾看著顧白珂神情專注地刻簪子, 突然冷不丁開口問:“顧白珂,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顧白珂手一滑,差點削到自己的手指頭,抬起頭一臉的無辜:“嗯?”
容瑾卻笑起來,細長的桃花眼看起來有一種動人心魄的神采和笑意,顧白珂卻無端覺得有點冷,打了個激靈。容瑾托著腮,涼涼道:“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重新想想怎麼說。”
顧白珂放下了手中的刀,低眉順眼道:“阿瑾問的是什麼?”
容瑾卻漫不經心地笑道:“我要是已經知道了還問你乾嘛?”
顧白珂清澈的一雙眼抬起來看他,小聲道:“可阿瑾不提,我怎麼知道阿瑾想知道的是什麼?”
見顧白珂跟他裝傻,容瑾也沒生氣,他早知道他男朋友是個什麼德行,這麼多年相處下來,總不至於因為這點小事就發脾氣,乾脆直說:“我想知道你什麼時候成了十全大補丹,喝口血就能治頭痛,睡次覺就能補識海。”
顧白珂垂下眼睫,不說話了。
容瑾和顧如琢老夫老夫,對他的這張臉差不多免疫了,一點也沒有升起憐香惜玉的心,倒像是橫行鄉裡,強占民男的惡霸:“喂喂喂,彆以為你不說話就沒事了。我要是真想知道,去找那個半年前跟我打架的老頭兒問一下不就行了?”
後一句話一出口,顧白珂明顯整個人都僵了一下。
這也是容瑾前不久才想到的。
容瑾現在在這個世界裡待了半年多,這個世界給他的記憶已經全部消化完了,和顧白珂的誤會也解開了。容瑾回想一下,發現故事背景中的容瑾和顧白珂,和真實兩人的性格差不多。當然,可能“監管者”稍微動了點手腳,才讓容瑾對顧白珂背叛他的“事實”深信不疑。
直接把之前的顧白珂也當做顧如琢本人看,這其中就很明顯有一處問題。顧如琢是不可能舍得容瑾受苦的。如果他一早就知道容瑾在頭痛,他的血能夠緩解容瑾的傷,怎麼可能十年都不出現在容瑾身邊?
所以,顧白珂應該是在被容瑾抓住的前後,才得知緩解容瑾頭痛的辦法的。容瑾記性很好,很自然就回想起了顧白珂在第一次給他喝血後說的那句話。
【一個小偏方。之前和你交手的那位年長修士告訴我的。隻需要一點血而已。】
容瑾挑挑眉:“我本來這次出去,是打算拐道去芙蓉城問問的,但是一來芙蓉城太遠,我懶得跑;二來,我道侶就清楚的事,我想知道,還得跑去套彆人的話,你覺得像話嗎?”
容瑾的聲音溫柔下來:“如琢,我覺得我們之間,沒什麼是不能說的。何必再去叨擾彆人?”
聽到容瑾的稱呼,顧白珂慢慢抬起頭,嗓子沙啞:“我還能叫顧如琢嗎?”
他剛來到秋涼山的時候,沒多少求生的意誌,終日渾渾噩噩地躺在床上。慢慢喜歡上容瑾,又覺得自己變成了一個廢人,不敢妄想。但容瑾問他話,他也肯一點點開口了。容瑾和他熟一些後,自然要問他叫什麼,他感受著筋脈斷裂的撕痛,語氣晦澀:【沒有名字。】
容瑾當時愣了一下,但看到顧白珂的表情,也猜到大概背後有什麼傷心事,安慰道:【沒事啊,如果你想要,到時候讓鶴伯伯給你起一個。鶴伯伯是我們這兒懂得最多的妖,我的名字就是鶴伯伯起的。】
顧白珂鬼使神差道:【阿瑾給我想一個吧。】
容瑾應承了下來,但等到很久之後,容瑾帶著選好的名字來找他,顧白珂才發現,容瑾真的為了這件事,去秋涼山最博學多才,曾經在外麵世界待了很久的鶴妖那裡,好好學了一陣。
容瑾當時漫不經心地坐在他床邊,一邊給他剝果子,一邊問他喜不喜歡這個名字。
顧白珂當時已經徹底懵了,這種震撼,甚至比他得知他有望修複筋脈時,還要來的猛烈和叫人心顫。他應下了顧如琢這個名字,死心塌地愛上了容瑾,決定留在秋涼山。後來他與容瑾相戀,容瑾多少了解了他的過去,還開玩笑道應下他的名字,就是他的人了。
但是他從知道他為秋涼山帶來大禍後,就再也沒臉叫顧如琢這個名字了。容瑾和他重逢,也一直都喊他“顧白珂”。他還以為,容瑾再也不會那麼叫他了。
容瑾像看傻子一樣看了他一眼:“為什麼不能叫?”
“你之前不是說了嗎?留在山裡麵給我做壓寨夫人,偶爾才回娘家玄雲宗。現在發現自己四肢健全,前途無量,就打算反悔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