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尾月想了好幾天。
她不知道所謂吃的連骨頭都不剩是什麼意思。
連帶著坐辦公室和人聊天的時候, 她都出了神在想那句話。
直到輔導員不耐煩地咳了咳:“林老師,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啊?”
“啊。”林尾月後知後覺的抬起了頭,“你說什麼?”
輔導員翻了個白眼:“我說相親啊,相親, 這個周末給你安排了相親。”
“哦。”林尾月低頭, 攥著手指,“不用麻煩了, 我最近不想相親。”
“為什麼?”輔導員有些不解的看著她, “難道你喜歡上次在酒店見到的那個副執行官?”
林尾月用力搖頭:“不是因為他!”
“林老師, 你也老大不小了,彆嫌棄我說話難聽。”輔導員抱胸,苦口婆心的勸道, “你和他不是隻是高中同學嗎?現在你們差的這麼多,根本不可能在一起啊, 況且他談完生意肯定是要回美國的。”
林尾月苦笑:“我知道啊, 我沒想過要在一起。”
“好了, 這個周末的相親就這麼定了,我都跟人說好了,你不來不合適啊。”輔導員拍拍她的手,就這樣替她做了決定。
林尾月想了想, 還是放棄了反抗。
反正,她也總要結婚的。
自從上次付清徐把自己送回了宿舍後, 他就沒有再聯係過自己了。
或許, 是她自己自作多情了。
例行下班, 林尾月帶著一大堆要處理的資料打算拿回宿舍加班。
結果回了宿舍,還是一腦子漿糊。
林尾月煩躁的揉亂了自己的頭發。
算了,還是去洗個澡冷靜一下。
熱水終於讓她稍微忘記了那些煩心事,林尾月閉著眼睛暗示自己把付清徐這個人從自己腦子裡拋出去。
等洗完出來,林尾月哼著歌拿起手機準備刷刷微博。
五通未接電話,全部來自付清徐。
“……”
她正思考著要不要回撥,手機又響了起來。
林尾月用力的吸了一口氣,接起了電話:“喂?”
那邊是他清冷的聲音:“怎麼不接電話?”
“在洗澡。”林尾月剛回答就覺得自己這個答案有些尷尬,頓了頓,眼神不自覺地到處亂飄,“有什麼事嗎?”
“我在你宿舍樓下。”付清徐話語簡潔,“下來吧。”
林尾月猛地跑到陽台上,身子稍稍探出往下看。
樓下停著一輛巨型商務車。
有不少學生和老師在旁邊嘰嘰喳喳的。
林尾月暗叫一聲不好,趕緊換了衣服,連頭發都來不及吹乾,就跑下了樓。
她敲了敲車窗,主駕駛的車窗緩緩降了下來,露出了一張英俊的白人麵龐。
男人用英語對她笑道:“Miss,could you please sit in the back seat?”
她愣愣的點了點頭,打開了後車門。
果然,付清徐就坐在後麵。
他正在看筆記本。
見她來了,輕輕笑了笑:“上來吧。”
林尾月機械的上了車,車子便發動離開了宿舍樓。
“你這是,要帶我去哪裡啊?”
付清徐側頭看她:“約會。”
“……”林尾月咽了咽口水,“你可以不要麵無表情的說出這兩個字嗎?”
“那我該是什麼表情?”付清徐挑眉,薄唇微啟,“林小姐,你願意跟我約會嗎?”
“……”
林尾月像做夢一樣被帶到了餐廳。
“這一家很貴的。”
下車的時候,林尾月悄悄扯了扯付清徐的衣袖。
付清徐腳步一滯,連自己都不曾察覺的,語氣柔軟了下來:“不用想著幫我省錢。”
“啊,你請客嗎?”林尾月後知後覺的問了一句。
付清徐低頭看她:“不然呢?”
“我以為AA呢。”林尾月尷尬地摸了摸鼻子,“事先聲明,我很能吃的。”
“我知道。”付清徐毫不在意,徑直領著她就往外走,“所以我今天把餐廳包了下來。”
“……”林尾月神色複雜,“你怎麼和逸邇一樣,有錢燒的?”
顧逸邇也特彆喜歡包餐廳,雖然她知道她不缺錢,但就是覺得,吃個飯而已,沒必要包。
“不想有人打擾我們。”付清徐給出了充分的理由。
兩個人麵對麵的坐在精心布置的餐桌上,侍應生從前菜開始,一道一道的上菜。
林尾月中西通吃,既喜歡吃高級牛排,也喜歡吃家常小菜,隻要是合她胃口的,她沒有不喜歡吃的。
小時候是怕長不高,所以逼著自己不挑食,長大了以後就再也沒有忌口的了。
比起付清徐的斯文有禮,細嚼慢咽,把吃西餐吃成了一幅畫,林尾月就顯得正常多了。
她也從沒勉強自己要融入什麼上流社會。
一個半小時後,終於吃完了。
林尾月擦了擦嘴巴,就打算告辭。
結果付清徐先開口了:“下一家。”
林尾月啊了一聲,又問:“什麼下一家?”
西餐廳的暖暖燈光下,付清徐的五官變得顯得柔和深邃:“我們去吃下一家。”
“你不怕胖嗎?”林尾月有些擔心的問他。
“我每周會固定去健身房。”付清徐語氣淡淡,“不用擔心。”
林尾月歎了一聲:“但是我怕啊。”
“你太瘦了。”付清徐輕輕蹙眉,“需要多吃一點。”
她林尾月雖然個子不高,但是體重絕對是正常水準,不存在瘦這個字。
於是她很有骨氣的拒絕了。
“好吧,那我們改天。”付清徐沒有勉強她。
車上,二人坐在後座,林尾月沒有玩手機的心思,偏偏付清徐不知道在處理什麼,一直盯著筆記本看。
她忍了半天,還是好奇的湊了過去:“你在看什麼?”
付清徐也沒避諱她,直接把筆記本往她這邊挪了挪:“嘉源的資料。”
頁麵的左側是自動目錄,林尾月看到了一個小標題,是顧逸邇的名字。
“這是逸邇的資料?”她指著那三個字。
付清徐點開標題,接著頁麵就成了顧逸邇的個人資料。
從畢業院校到家庭情況應有儘有,就連顧逸邇的從小到大拿過的大獎小獎都寫在上麵。
林尾月並非什麼都不懂,她明白付清徐為什麼會看這個,隻是……
“你在回國前,就知道要見逸邇嗎?”她輕聲問道。
付清徐點頭:“對。”
“那你為什麼不提前說。”林尾月咬唇。
“就算提前說了,也隻是讓自己更加心急。”
“你一直都知道我們的情況,你知道逸邇繼承了嘉源,你也知道怎麼聯係她,但是這些年來,你杳無音信。”林尾月皺眉,語氣漸漸地有些激動,“你沒有聯係我們,儘管你可以。”
付清徐將筆記本蓋上,眸色漸沉:“我不可以。”
“為什麼?”
付清徐不再說話。
林尾月一急:“你究竟有什麼難言之隱?”
“我曾經和你說過。”付清徐輕輕啟唇,“我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好。”
“我不管你好不好,我隻想知道,你為什麼這麼多年一直不回來,又為什麼忽然回來。”林尾月抓住他的胳膊,神色複雜,“你不是讓我原諒你嗎?如果你不說清楚,我怎麼原諒你?”
“原來她沒有告訴你。”付清徐忽然不明意味的說了一句。
林尾月不解:“什麼?”
“顧逸邇在警惕我。”付清徐輕歎了一聲,“她做的再對不過。”
他這種從地獄裡爬出來的人,有什麼資格接近太陽。
他此次回來的目的就不單純,顧逸邇知道了他的目的,所以才不願意配合他,把事情告訴林尾月。
就在車內的氣氛逐漸緊張的時候,前座的司機忽然說了句:“Sir,it is time to take medie。”
“Wait for the hotel。”
林尾月質問:“吃什麼藥?”
“你不需要知道,我送你回學校。”付清徐沒有回答她。
“付清徐!”林尾月頭一次對他吼出了聲,“我們不是朋友嗎?”
付清徐忽然看向她,眸子裡的光忽明忽滅:“我從來不覺得我們是朋友。”
林尾月不可置信的看著他。
“我喜歡你。”付清徐皺緊了眉頭,語氣低沉,“從十五歲開始,這十幾年來,我想的不是怎麼和你重新成為朋友,而是怎樣讓你成為我的人。”
林尾月呆滯的望著他,說不出話來。
她想起那年的摩天輪。
她坐在裡麵,一邊眺望著風景一邊感歎,真希望永遠和朋友們在一起。
他問她,那我呢?
哎?你也是朋友啊。
當時眉目清秀的少年,蹙著好看的眉毛,說,我不是你的朋友。
她有些受傷,絞著手指嘟囔,我以為我們早就是朋友了。
付清徐的聲音清冽,卻又帶著點著急,我們以前是,但現在不是了。
林尾月嘟嘴,為什麼啊,我哪裡做的不好嗎?
少年蒼白的臉上,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霓虹的映照,泛起了淺淺的薄紅。
你做的太好,讓我喜歡上你了。
少女張著嘴,半晌後才遲鈍的啊了一聲。
付清徐不耐的嘖了一下嘴,接著起身坐到了她的旁邊。
他傾身,非常快速的,在她唇邊印下了一個吻。
親完後,兩個人都熟成了大龍蝦。
付清徐輕輕問她,懂了嗎?
她懂了。
那時候,她剛從上一段感情裡走出來,根本沒有餘地去思考他。
可隨後,他便消失了。
林尾月終於徹底明白,她為什麼恨他,縱使顧逸邇和司逸他們都已經看開了他的不辭而彆,而她卻依舊耿耿於懷。
他這個告完白,就拍拍屁股離開的混蛋!
林尾月冷笑一聲:“你喜歡我是嗎?那你告訴我,這些年你經曆了什麼?為什麼不聯係我們?”
“你不會想知道的。”付清徐苦笑一聲,撇過了頭沒再看她。
林尾月用手掰過他的頭,逼他和自己對視:“我想知道。”
付清徐有些驚訝的張大了瞳孔,眸間意味不明,語氣低沉:“小太陽,你可以不這麼好嗎?”
“那你可以不這麼好嗎?”林尾月咬唇,“不要請我吃飯,不要送我回家,也不要替我擋那一刀子,讓我這麼多年來都忘不了你。”
“我給你最後一次選擇的權利。”付清徐覆上了她的手,體溫冰涼,“不要再問,或是……”
“我選後麵一個!”林尾月開口打斷了他的話。
“如果你後悔的話。”付清徐望著她,“我會把你綁起來,再也不能離開我。”
“我不後悔。”
付清徐輕輕笑了,朝司機說道:“Go to the hotel。”
***
付清徐將她帶到了酒店套間裡。
這是他回國後的暫時居所。
林尾月咽了咽口水,局促不安的站在客廳那裡,付清徐脫下西裝,解開領帶,走到廚房那裡泡咖啡。
“這裡隻有酒店的手磨咖啡,你喝嗎?”
林尾月猛地回身看他:“哦,隨意。”
幾分鐘後,付清徐地給她一杯咖啡。
他先一步在沙發上坐下,指了指旁邊的空白:“坐吧。”
林尾月挪了過去,拘謹的坐下了。
“你不用怕,我不會做什麼的。”付清徐喝了口咖啡,說出了她擔心的事情。
林尾月小臉一紅,蒼白的反駁:“我沒怕!”
付清徐沒說話。
她喝了一小口咖啡,苦的她齜牙咧嘴的。
“要加糖嗎?”付清徐體貼的問道。
“沒事,無糖咖啡不長胖。”林尾月把咖啡杯放到了茶幾上,正襟危坐,“你把我帶到這裡來做什麼?”
“你想知道這些年我經曆了什麼。”付清徐微微一笑,“你問吧。”
林尾月猶豫了一會兒,小聲的問了個最基礎的:“你是一個人回國的嗎?”
“是的。”
她眨了眨眼,聲音更小了:“那,你妹妹呢?”
付清徐垂眸,喝了口咖啡,聲音淡淡:“死了。”
林尾月沒有理解他的話,反問道:“死了是什麼意思?”
“從這個世界上離開了。”
林尾月驚疑:“怎麼會!”
“我當時用一條命來換自由,她用她的命又重新將我束縛了起來。”
他迷迷糊糊被送到了美國,起初,公寓裡隻有照顧他的傭人,和準時的一日三餐。
他以為,自己自由了。
直到付清萊出現在公寓門口。
她像一個陰魂不散的鬼魅,不停地糾纏著他,在封閉的公寓內,付清徐根本無處可躲。
付清萊笑的很開心,哥哥,我們終於可以永遠在一起了。
眼前這個女孩已經不是他的妹妹了,而是一條他永遠都掙不開的枷鎖。
他放棄了掙紮,每日躺在床上,像一具行屍走肉。
禁臠這種身份,隻要內心徹底將生的希望給掐死,還是可以適應的。
原來,溫暖這種東西,真的不是他該奢望的。
直到那天付清萊喝的醉醺醺的,付清徐忍著惡心將爬上床的她推開。
哥哥,你不用這麼反感我啊,我們已經親過了不是嗎?
他低聲質問她什麼時候,手指已經開始在擦拭唇瓣。
付清萊嘻嘻一笑,你親過林尾月,我親過她,所以我們也算親過了。
付清徐用力壓抑住反胃的衝動,內心的愧疚和無助像洪水一樣席卷了他的整個神經。
他不要這樣,就算是死,也要逃出去。
仆人是父母找的,隻聽付清萊的話,就算付清萊不在家,他也根本沒辦法逃出去。
反倒是仆人告訴了付清萊,他想逃。
那幾天,他除了水,什麼都沒有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