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澤是個對常事很淡漠的人, 天性使然,他總是很難產生濃烈的情緒變化。格格黨%以致於大多數時候,他都表現得神色冷淡, 常常被彆人誤解為不近人情、不好相處。
而實際上, 如果有人能夠讓他側目、停步, 那麼更進一步地讓他駐留和動搖, 反而是一件極其簡單的事, 因為他從來不是一個克製的人。
隻不過,那個原本且唯一能做到這一點的人, 在很久以前消失了。
於是, 他便恢複了毫無情緒波動的樣子, 久到自己都快覺得自己是不是真的生來冷酷無情。
——一直到……今天, 此刻。
——熟悉的情感突然回來了。
亞澤一眼就看見了那個坐在靠窗地方的人,他甚至不需要確認對方的樣貌或者身份,因為從古至今,能夠僅憑背影牽動他心緒的, 隻有那一個人而已。
他嗡動雙唇,喊出了那個千百年不曾出口的稱呼,“王……”
是您嗎?您真的,回來了嗎……?
亞澤緩緩走到了葉滄身前, 那不受控製顫抖的雙腿和雙手,讓他走完了生平最艱難的一段路。
隨後, 在距離已經跪拜下去的利奧的後半步的地方, 慢慢地, 單膝跪下。
葉滄看著麵前的兩個人,梵恩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他身側,就候在他的後方。
於是,眼前的這一幕站位,儘管隻是在一間質樸的木屋、儘管座下的是一張普通的椅子,卻奇跡般地,與記憶中最熟悉的情景重疊了——輝煌壯麗的宮殿內,王高高地端坐於王座之上,持有神秘力量的巫者靜候在他身後。而王座前,按照固定的位置,依次站立著他的其餘王衛隊們。
梵恩,利奧,亞澤,……,……,……
葉滄一一掃過那一張張臉,缺席的部位似乎也填補上了幻影,一一對應上那些熟記於心的名字。
——這群人便是王最忠誠的守衛者,是王座前最堅固的城牆與壁壘,也是最恐怖的槍與劍。
若要傷害那高位之上的信仰,則前進的每一步都將麵對一位可怕至極的對手,將與他們死戰,感受他們壓倒性的力量、以及純粹無匹的意誌。
隔壁桌的兩個少女已經不自覺地站了起來,她們感受到了一種威嚴又肅穆的靜默,像有什麼格外熱烈的東西在空氣裡無聲地流淌、蓬勃。
其中的馬尾少女更是死死盯著籠罩在黑袍下的葉滄,額頭緩緩浸出了冷汗,因為一個難以置信的猜測,而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神色。
“能讓亞特蘭蒂斯王衛隊下跪……難道說,這個人是……!”她心中蕩起叫囂般的呐喊,質疑且瘋狂,“但是,可能嗎……一個已經死掉的、遙遠過去的人物,可能再度複活嗎……!?”
然後,她看見葉滄站了起來。
下一秒,在眾目睽睽之下,葉滄緩緩摘下了頭上的兜帽。
——世界在這一瞬陡然明亮。
少女在此刻忽然失語,連帶著心中所有的質疑一起,唯留下一臉空白的神情。
她的大腦已經失去了思考的作用,能想到的也不過隻有一句破碎的呢喃,“啊啊,世界上怎麼會有……怎麼會有……這究竟,是何等美麗的人啊……”
比起震撼、驚歎、震驚這樣鮮活又熾熱的情緒,這一刻,她們的心中更多的是一種不真實的愣怔和恍惚。
就像徒手掬起了一捧銀河,或是伸手摘下了一顆星辰——這原本是無比遙遠的,完全不可能做到的事。可現在,星辰和銀河,她們卻在青年的眼中全部看見了。
於是就更不用說,除眼瞳之外,其餘完美無缺、美麗至極的細節。
毋庸置疑的,眼前這個人便是美的化身,他的身上無一處不是美的。他的任何一個回眸和抬手,都可以開啟一部史詩的篇章,讓吟遊詩人窮極一切將之歌頌。
利奧和亞澤已經抬起了頭。若是往常,他們在禦前絕不會做出如此失禮的舉動。可是,這錯過了千百年的重逢,哪怕隻有一秒也好,請允許他們認認真真地、好好地再看一看這個人吧。
所有人的眼睛都在發亮,以飽含情感的目光——比火激烈、比水溫柔地,去注視著那個人。
而作為眾人視線的中心,葉滄不過是輕輕揚唇,在眾人的失神中,悠悠地開口:“真讓人懷念,我從你們身上見證了,久彆的時光都不曾磨滅的東西。”
他望著身前眾人與過去一般無二的忠誠、堅定、純粹,既感慨又欣喜。
“這讓我相信,我的回歸不是個錯誤的決定。”他伸出手,“我很高興,諸位,我回來了。”
眾人身體倏而緊繃,聆聽著青年的話語。他們經久的等待和煎熬,又何嘗不是為了這一句——我回來了。
他們低下頭來,聲音平穩,而臉上卻已淚流滿麵:“恭迎您的回歸,吾王。亞特蘭蒂斯王衛隊全員,隨時為您效勞!”
——曆史記住了這一刻。
星元紀1218年,水王星第九個水星神日,名為亞特蘭蒂斯的深海帝國在漫長的空白期後,終於重新迎回了它的王。
自此,斷裂的傳承再度啟動,最後的王座不再背負最後之名,熄滅的火種……醒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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