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淵爆發的一秒前,奧列弗才發現自己無處可逃。
“……誰?!”
黑暗中有一道冰冷的氣息迅速靠近背後,奧列弗渾身汗毛直豎,直到他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
“彆緊張,是我。”
“拉澤拉斯?”
在他的遲疑中,一束微弱的光突然被點亮,出現在他麵前的正是拉澤拉斯和賽麗嘉。
奧列弗這才注意到自己的背後已經全部汗濕,疲憊地鬆下一口氣:“隻有你們嗎,其他人呢?”
“分散了。”拉澤拉斯推了推單片眼鏡,言簡意賅,“我察覺到不對,隻來得及拉住最近的賽麗嘉,然後又碰巧遇見了你。”
奧列弗這時注意到對方手中的是一顆巨大的珍珠:“這莫非海妖族的深海明珠?不是說它的光輝煌煌如日,比如烈陽的嗎,怎麼這一顆這麼不給力。”
拉澤拉斯翻了個白眼:“你是蠢嗎,看不出這些黑霧很不一般?”
“居然說我蠢……”奧列弗不滿地嘀嘀咕咕,但也沒敢大聲反駁。
拉澤拉斯在他們中主掌財政,雖然力量沒有他強,但有一個四處吃得開的靈活腦子,得罪了對方,他可是要吃苦頭的……彆問他怎麼知道的。
拉澤拉斯警告地瞥了他一眼,隨手把攙扶著的賽麗嘉扔給了他。
“喂……”奧列弗剛想抱怨什麼,卻忽然發現賽麗嘉的神情不太對。
女性魔族豔麗的麵容上正不斷變換著神色,這讓她原本美麗的容顏變得詭異又扭曲。
她一會兒露出虛幻的微笑,仿佛信徒看見了她的信仰。一會兒又一臉憎恨地掙紮起來,低吼著“我要保護他,把他還給我”,甚至於身上的魔紋暴漲。
接觸她的奧列弗不由渾身緊繃,在女人刺骨的殺意裡,麵露震驚:“她這是怎麼了……?”
剛剛還好好的……不,其實剛剛就不太好了。
“我懷疑這裡的黑霧有精神攻擊的效用。”拉澤拉斯說著頓了頓,忽而道,“奧列弗,你信仰黑淵嗎?”
奧列弗有些心虛:“……還,還好?”
“嗬,有時候頭腦簡單也不是件壞事啊。”不給奧列弗回過味的時間,拉澤拉斯繼續道,“我們最好趕緊離開這裡,不然我也要堅持不住了。”
“什麼意思?”
拉澤拉斯沒回答他,隻用餘光看了眼賽麗嘉,讓他自己體會。事實上,拉澤拉斯現在能夠保持清醒跟奧列弗對話已經很艱難了,多虧他身上帶著不少有精神抗性的氪金裝備,但即便如此,距離他淪陷也不會太久了。
也許正是因為本身即將成為黑淵的“食物”,所以拉澤拉斯才能比奧列弗更加清晰地感覺到,他們究竟處於怎樣危險的境地——連反抗都顯得多餘,如今敷衍的冷靜,隻不過是另一種自暴自棄。
生平第一次,他意識到……自己可能會死。
奧列弗雖然讀不到拉澤拉斯心中所想,但也莫名感到了氣氛的沉重。他反手扛起長戟,然後把賽麗嘉掛在上麵,回身催促帶著單片眼鏡的俊美青年:“喂,不是說要離開嗎,快走了。”
仍舊停留原地的拉澤拉斯雙唇一動,還是問出了那個在心中無比在意的問題:“奧列弗,你對前代魔王有了解嗎?”
“哈?那麼久遠的事情誰會知道。”
“……蠢貨。”
“什麼啊,乾嘛又罵我,真是的。”
拉澤拉斯沒在意身旁的叫喊,略顯沉鬱的雙眸不由浮現出了之前——巴爾德拉住那個神秘青年的時候。那個時候,如果他沒有看錯,巴爾德張合的雙唇喊出的詞的確是……“陛下”。
誰是陛下?
誰當得起,如今七大軍團中的隱形掌權者、曾曆代兩朝的古老魔族——一句陛下?
他已經隱隱有了一個猜測,而這個猜測,讓他第一次有了“無知是福”的渴望。因為有的時候,所謂的真相,真的是要人命的東西。
他可能承受不起。
……
葉滄望著從重重黑霧中走來的幾人有些意外。
七個人裡麵,居然偏偏是他不認識的全來了。
他逐個掃過去——那個高大、肌肉發達的男人,應該是之前試圖攻擊他的那個?那個女性魔族,是被黑雲影響到了的那位。還有一個沒什麼印象的單片眼鏡青年,看起來精神狀態很糟糕。
這三個人借著微弱的光,能夠艱難看見的範圍遠不如葉滄。因此,等到他們終於注意到葉滄的存在時,兩方的距離實際上已經相當近了。
“……!!!”
奧列弗明顯被嚇了一大跳,整個人踉蹌一下。
扛在肩上的長戟登時發出一聲嗡鳴,如果不是上麵還壓著賽麗嘉的重量,估計這會兒已經反射性地出手了。
怎麼辦……?
先前那種渾身發毛的感覺又來了,奧列弗望著渾身溶於黑霧中的青年,指尖竟痙攣似的抽動。
那人安靜地立於煙雲之中,精致的衣袍隨風而動,纖塵不染,完全不像他們這樣狼狽。
那雙寒涼如夜的眼眸注視著他,奧列弗根本捕捉不到那雙眼睛裡的分毫思緒,隻覺得沉入了一片黑色的海,幽深莫測。
奧列弗的呼吸突然粗重起來,細細密密的汗水從他額頭冒出。也許是一秒,也許是一分鐘,他喉頭艱難咽動,無比沉重的五指,極緩、極吃力地搭上了長戟,握住。
察覺到他的動作,葉滄的眼中莫名閃過了一絲欣賞——自然,這種情況換他來,他也一定會對敵我不明的人舉起武器。能夠扛得住黑淵和他的加壓,提起反抗的勇氣,看來魔族新生代的水準還算及格。
可惜……動作太明顯了,有勇無謀,不會藏拙。
如果他們真的是敵人的話——葉滄的雙眸忽而尖利起來,瞬間無差彆釋放的威壓,讓奧列弗立即跪倒在了地上,隻能夠艱難地單手撐地,讓自己不至於更加狼狽。
葉滄輕輕道:“你確定要對我動手嗎。”
奧列弗瞳孔一縮:……他果然知道了。
嘴裡似乎咬出了血氣,奧列弗嘴角一扯,慣會的嘴硬和挑釁卻沒在這裡發揮作用。
一方麵是他自己也在猶豫,一方麵是拉澤拉斯突然出聲,幾乎破音地厲嗬住了他:“退下,奧列弗,王的禦前不得無禮!!”
被黑淵溺愛般眷顧的葉滄,他的身邊是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就像現在,拉澤拉斯能夠感覺到黑暗中有無數道視線正在注視著這裡,就像隱匿在黑夜中、雙瞳發出幽幽紅光的凶獸。
無疑,現在這頭凶獸滴下涎水的牙齒,正暴躁地想要咬斷他們的喉管,把他們的內臟撕裂,讓所有入侵禁域的人支離破碎。
然而它卻始終沒有真的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