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昂貴精致的畫布展現葉滄麵前。
他望著對方沉默片刻, 突然一笑。上下齒微微用力,殷紅的鮮血順著被刺破的舌尖流出。
上位魔族的舌尖血是沒有氣味的, 然而,因為葉滄自身所具備的強大的力量,所有人竟在恍惚間嗅見了一股綺糜的芬芳, 翻攪出沉鬱糜爛的味道, 讓人在一片黑紅的色彩中不斷下墜、下墜……直到深淵的儘頭。
大殿中嗅見這股氣味的人都微微繃緊了身子, 因恐懼和莫名的興奮而顫抖。
一絲血線從葉滄的唇角劃下。
然後,他的下顎被一雙蒼白又完美的手輕輕托起,那人低歎:“真美啊……”
在這句話落下的同時,獨屬於魔王的氣息席卷過大殿的每一個角落, 原本震動的魔族們被突如其來的力量衝擊,悶哼一聲,紛紛慘白著臉跪了下去。
他們隨後聽見魔王淡而輕地開口:“退下。”
“……是。”沒有人敢提出異議。
拜蒙作為最後一個離去的人,他在闔上殿門的最後一瞬間,驀地看見——
那位魔族至高無上的王已經徹底躺倒在了寬大的椅子上,漆黑的發絲鋪陳開來。
而另一方, 原本小小的身影陡然拉長,在力量的作用下,竟暫時得到了應有的成長, 變作了青年的姿態。
大殿肆意蔓延的陰影下,拜蒙看不見青年的模樣, 卻完全能夠感覺到對方身上散發出的氣勢, 強大、危險、極致的壓迫感。
青年的唇角揚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居高臨下地審視著王座上那副蘊藏著無匹力量的身軀,對方毫不反抗,任他不容置喙地桎梏。
一人的魔紋和一人的血,天地間最好的畫布和最好的顏料,皆在於此。
一場儀式即將開始。
一人言,賜我寵愛。一人曰,予你垂憐。
*
在那之後,重重的殿門閉合,掩藏住了身後所有的光影交錯、聲息低迷,拜蒙什麼都看不見,自然也就談不上有什麼記憶。
不過最終的結果卻是全魔族皆知——他們的魔王竟然認了葉滄為主,以被鮮血繪成的鮮紅魔紋作證,宣布他的主人將是下一任王。
彼時,魔族上下一片震蕩,萬民駭然。
那個除了極少數人知道來曆以外,被大多數人視為無物的孩子,終於徹底走進了眾人的視野。
“這不符合規矩!他並不是您的子嗣!”
“您,您怎麼能臣服於、於……”
“荒謬至極,古往今來從沒有魔王會……您可是魔族之主啊!!”
不管是真情還是假意,那些魔族的元老和大貴族各個痛心疾首,情緒激動得很。
他們在第一時間提出了反對。
——然後?
——嗬……
然後,眾人就知道,在那座冰冷莫測的王城裡,除了他們如今的魔王外,究竟還藏著一個怎樣可怕的存在。
——葉滄拒絕了魔王的幫助,一個人單挑了所有出麵反對的大貴族,包括當時正處於巔峰狀態的巴爾德,或者說,這個眾人口中的“孩子”,單方麵碾壓了一群不入眼的螻蟻。
“玩得還儘興嗎。”
魔王站在大殿的儘頭,無視了躺在地上痛苦呻/吟的一眾貴族們,懶懶地翹起唇角,迎接般遞出了一隻手。
而葉滄頭也不回地掠過,從侍立的拜蒙那裡拿起準備好手帕,擦拭著指尖隨意道:“你將來要我繼承的就是這樣一幫不入流的貨色,一個爛攤子?”
有的貴族露出恥辱的神色,深深低下了頭,有的貴族尚且不忿,卻被旁邊巴爾德陰戾的視線震住。
魔王收回空落落的手,低垂下眉眼,“……我的錯。”他意味不明的目光掃過拜蒙,最後落在地上的那群“爛攤子”身上,“我會讓他們變成你喜歡的樣子的。”
那輕飄飄的,仿佛睡醒後低沉的囈語,卻讓爛攤子們渾身一抖,脊背發涼。
拜蒙率先跪了下去,把頭顱向葉滄深深低下。
作為萬幸跟著魔王把葉滄從黑淵迎回的一人,拜蒙心裡極其清楚,不管是巴爾德還是其餘的貴族都好,他們從根本上就搞錯了一件事——
不是他們去選擇葉滄,而是……這位神的愛子,願不願意屈尊降貴,為他們停留上哪怕分秒的眸光。
神明隨時都能夠抽身而去,真正站在地上乞求的人,從來都是他們!
隨著拜蒙的動作,其餘在場的魔族一個個跟著單膝下跪。放眼望去,所有高昂的頭顱儘數低垂。
自此,全魔族再無反對之聲,葉滄成為了魔族真正意義上的儲君,萬人之上。
*
時間回到現實。
葉滄沉默地聽完了拜蒙的敘述。
“這些的確都是以前發生過的事。”他輕輕點了點頭。
其實如果不是拜蒙自己提出來,葉滄應該不會主動去回憶。
係統以保護葉滄身心的名義,給他的記憶打上了馬賽克,所以很多事情他自己也記不太得了,隻有記憶中那一個個呼上去的大嘴巴子清晰如昨。
那基本上是一段,每天都要喊“媽媽,你看有變/態/癡/漢”的日子。
葉滄隨口道:“不過是被黑淵讀取了記憶而已,根本談不上過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