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麗姝強烈自薦之前,本該是金盆洗手的徐姥爺出山,親自給難得來小住的外孫外孫女做一桌拿手好菜。
他已經很久沒親自下廚了,就算是教徐虎做飯,老人家也就是站在旁邊動動嘴皮子,時不時用拐棍敲一棍子。
畢竟這個年紀,已是兒女成家、子孫滿堂,合該安享晚年了,徐大舅他們要是敢讓老爺子整天給一大家子燒飯,出門都得被人指著脊梁骨罵。
所以即便徐姥爺退休後無所事事,家裡也不敢勞動他,一日三餐都是兩位舅母帶著女兒們準備的。
沈麗姝之前還羨慕表兄弟們,家裡有位大廚,豈不是每天都能吃香喝辣?
事實缺恰好相反,家裡的大廚上班顛勺顛到手抽筋,下了班回家根本不可能再往廚房鑽,隻要彆讓他動手,家裡的女人們把飯菜做成什麼樣,他都不介意。
反正他在後廚混,肚子裡最不缺的就是油水,回家吃點清湯寡水還正好清腸胃了。
於是徐虎徐力他們有一位當大廚的爹/大伯,唯一比彆家強的就是比較常吃葷腥,徐大舅常年管著後廚,過手的雞鴨魚肉數不勝數,自己偶爾昧點骨頭內臟邊角料帶回家,東家也渾不在意。
再加上徐二舅母娘家又是鎮上賣豬肉的,讓他們家夥食標準直逼鎮上的大戶人家。
隻是夥食標準高,也並不意味著就多美味,恰恰相反,舅母們認為肉就沒有難吃的,隨便煮熟就好了,她們有不想無端給自己添麻煩了,便按照家家戶戶的法子做飯,要麼燉肉,偶爾炒菜,一點都不在意廚藝技巧。
徐虎他們以前倒也不覺得家裡的飯菜不好,隔三差五就能吃點肉,把他們養得比同齡的小夥伴都高大些,還要啥自行車?
所以兄弟幾個進城後,才嘗一口沈麗姝燉的板栗燒雞,也跟沈家那些肚子裡沒油水的一樣,立刻就驚為天人,恨不得跪下唱征服了。
徐二舅的抵抗力也沒比他們好多少,吃完那碗鹵肉飯,回家的這些天簡直念念不忘,逢人就說。
再說回招待客人,徐姥爺輕易不動彈,舅母們水平又很一般,真遇上貴客需要好好招待,或是逢年過節的,徐大舅才勉為其難出來掌勺。
沈麗姝姐弟頭一回要在他們家小住一段時日,二弟更是以前從未在姥爺家住過,這種情況,第一頓飯也該隆重一些以表重視。
哪怕隻看在聰明能乾還帶著表兄弟們賺錢的姝娘麵子上,徐大舅也很願意親自下廚,為小客人們準備接風宴。
隻是很不巧,今天既不逢年也不過節,飯點正好是他的上班時間。
通許鎮雖然不像汴京一樣是個不夜城,但夜晚的鎮子依然熱鬨,至少客棧酒樓是如此。
因為天黑後城門一關,那些行商的遊曆的沒趕上進城,就需要在鎮上找歇腳處。
窮家富路,這年代能出遠門且往京城跑的,至少大部分家境都不差,帶足了盤纏,又即將進城,這一晚大都會選擇在大一些的酒樓吃飽喝足休養生息。
徐大舅工作的地方,正是鎮上最大的酒樓,上下三樓,有飯堂餐桌也有客房包間,可供吃供住供一應熱水點心,還就屹立在來往客商一眼就能看到的路旁,生意想不紅火都難。
於是每每到了晚上,客人反而絡繹不絕了。
沈家旺送孩子們徐家那會兒,反倒也是徐大舅的休息時間,還能表達一下對他們到來的熱烈歡迎。
等沈家旺一走,他也要收拾收拾去上班了。
所以徐大舅就算很願意親自下廚招待外甥和外甥女們,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家裡的婦女們水平又很有限,為了招待好難得從城裡來玩的孩子們,徐姥爺這才決定親自出山,既是表現重視,也是想做點好吃的哄住孩子們,讓他們心甘情願在自家住下去。
這段日子他們確實在跟老沈家商量孩子們住哪兒的問題,可惜沒有結果,因為誰都不肯讓步,都要想讓孩子們住自己家。
老婆子和老沈家那個每次說著說著,總是要吵起來。
最後他們也隻能采納姝娘的建議,等孩子們到了鎮上,讓他們自己決定住誰家。
自家算是搶占先機了,因為外孫外孫女跟著他們表兄弟一塊回來,女婿送到家裡隻來得及喝口水喘口氣,又得匆匆趕回城裡去,沒功夫再帶孩子們去老沈家那邊轉轉,孩子們今晚順理成章住他們家。
徐姥爺心中也是有成算的,他想著這兩日把孩子們照顧好了,讓他們吃好和好玩好,往後也就沒老沈家什麼事了,便挽起袖子準備大乾一場。
沒想到他還沒上場,已經有人要搶表現機會了,這人還是他想好好招待的對象之一。
徐姥爺是有些無語在身上的,但也還能維持慈祥和藹好姥爺的微笑,“姝娘在家中要幫你娘做家務,如今來姥爺家住,隻管跟兄弟姐妹們好好玩,其他都不用你操心,更用不著你個孩子來給大家夥做飯了,今兒你們都嘗嘗姥爺的手藝。”
徐姥爺自覺這話說得很有水平,表現出了長輩對晚輩關懷疼愛,說完便環顧一周,以為能收獲全家的認同,卻不料隻有老婆子在認真點頭附和,其他人包括他親兒子都眼神遊離,幾個親孫子更是不給麵子的嚷嚷,“爺爺,就讓表姊做吧,她煮什麼都好吃,燒魚肯定也比彆人香。”
“彆人?”徐姥爺握著拐棍的手有點癢,很想敲一敲這群有了表姊就忘了爺爺的臭小子。
小夥伴們是為了支持她,沈麗姝雖然對他們的話術很無奈,但也不能坐視慘劇上演,便忙上前挽住徐姥爺的手臂,熟稔的搖晃著撒嬌道:“姥爺,你就讓我試試吧,雖然我還沒煮過魚,不過帶了些特殊香料過來,正想看看能不能做魚,味道若是不好吃,也還有您,其他菜我可不會做,都指望姥爺呢。”
老爹搞不定她娘的時候,沈麗姝偶爾也是這麼纏著她撒嬌耍賴的,因為不常用這招,所以屢試不爽。
沈麗姝琢磨著她娘是姥爺的親女兒,在吃軟不吃硬這方麵想來也是如出一轍了。
果然徐姥爺比她娘都更好哄,才搖了兩下手臂,老爺子就把自己的小算盤全忘了,隻剩眯著眼點頭,“好,好,姥爺都聽姝娘的。”
他親孫女倒是不少,一字排開足足五個了,可是因為他家的姑娘名聲好,外邊提起來都讚不絕口,他們也想把這份好名聲一代代延續下去,因而對家裡的女孩教養十分上心,是按著德言容功這四項標準去教育的,幾個孫女便被教得溫柔嫻靜,也許私下會同她們的娘和奶奶撒嬌,可還從來沒人對他這個爺爺撒嬌的。
那些小子倒是不怕他,想怎麼著就怎麼著,可他們的性子,彆說依偎在他旁邊甜甜撒嬌了,這群皮小子不滿地撒潑打滾他就謝天謝地。
總之,徐姥爺還是第一次享受到被漂亮乖巧外孫女挽著手臂撒嬌的感覺,一下就上頭了,全忘了自己的打算。
旁邊的徐姥姥忍不住用胳膊肘給了他一下子,提醒老頭子彆忘了他們商量好的的東西。
徐姥爺摸了摸被撞的地方,隻當沒看見老伴的眼神。
跟老沈家那點苗頭,哪有讓外孫女高興來得重要?
他寶貝外孫女確實高興了,一旦得償所願,就頭也不回從姥爺身邊離開了,招呼一聲,小夥伴們立刻傾巢而動。
她有自己的一套班底,便毫不猶豫婉拒了姥爺和二舅要進廚房幫忙的提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