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二舅和沈四伯猝不及防被甩鍋,儘管回家後,沈徐氏的火力依然精準覆蓋沈麗姝,對於他們兩人的埋怨一語帶過,且主要是抱怨他們倆大男人看不住一個小丫頭,讓她亂花這許多錢這件事本身,並沒有相信閨女的胡說八道。
畢竟沈徐氏用腳趾頭想都知道,以她二哥和四伯哥的性子,打死他們都不可能慫恿姝娘花上一兩百文去買羊肉,頂多就是姝娘掏錢的速度太快,他們一時沒攔住。
可兩個長輩連一個小丫頭都拉不住,難道不該念兩句嗎?
沈徐氏便理直氣壯遷怒了。
而徐二舅和沈四伯雖然隻是不小心躺槍,被妹子/弟妹當麵念叨,周圍一群孩子還豎起耳朵聽,頓時燥得慌,連頭都抬不起來,更徹底忘了在錢莊遭遇大掌櫃親自推銷貸款業務那茬。
於是最後隻有沈麗姝沒受傷的世界完成了。
她本來就沒指望她娘能信她的鬼話,無非就是拉上兩個工具人和自己分攤火力,回家果然她娘礙於二舅和四伯的存在,對她的念叨已經收斂了很多,加上注意力又被分散了一部分,真正落到她身上的訓斥顯得不痛不癢。
沈麗姝完全不在怕的,左耳朵進,右耳朵就出了,眼尖看到剛起床的徐虎,她高興道:“表哥,待會洗漱後先幫我用小爐子燒一鍋水,我要煮羊肉。”
“好嘞,不用洗漱,我現在就幫你燒火。”徐虎二話不說挽起袖子開乾,他方才在屋裡換衣服,不但從三姑的抱怨聲中明白了來龍去脈,還得知了姝娘買羊肉是要烤著吃,手上動作不停的同時,也不免有些好奇,“姝娘不是說烤羊排嗎,怎麼還要用水煮?”
沈麗姝正在清洗羊排,這玩意兒好吃是好吃,可羊膻味也很重,需要仔細處理,她用清水洗了一遍又一遍,順便將需要用到的蔥薑蒜也洗了些,頭也不抬的解釋道,“羊肉不像豬肉,生烤太需要費很長的功夫,且醃製時辰不夠,我怕最後烤出來也不好吃,就想先用香料煮兩刻鐘,把肉煮軟糯了,再醃製就很容易入味,且最後上烤爐,應該也不用比烤豬肉久多少。”
“最後,這鍋羊肉湯裡頭放點蔬菜,咱們中午還能多一碗菜。”
一羊兩吃,沈麗姝覺得自己簡直機智到不行,小夥伴們也不免對她肅然起敬,具體表現形式是大家都不約而同地吸溜著口水催促,“搞快點搞快點!”
就連還在為那一百五十文巨款心痛惋惜的沈徐氏,聞言都不由自主在心裡點頭,她家姝娘花錢歸花錢,卻是從不浪費的……啊不對,才十歲的孩子不聲不響也不跟家人商量,自個兒花了她給全家人買七八天菜都未必用得完的錢,買了不到三斤羊肉回來,這還不算浪費嗎?
沈徐氏一瞬間陷入了茫然。
沈麗姝顯然沒發現她娘的三觀即將被自己帶歪,正一心一意準備他們的大餐,將洗淨的羊排儘蔥薑和八角桂皮香葉等香料一起下鍋後,她也沒當甩手掌櫃,而是搬了個小杌子、踏踏實實守在小爐旁邊,看守火候的同時,還要隨時撇除浮沫,畢竟這鍋羊肉湯他們自己都得喝。
最後趁熱撈起羊排醃製的時候,沈麗姝特意給鍋裡留了一根,主要是考慮到他們下午烤羊排的時候,老爹還在上班,不能讓他流汗又流淚,所以特意留一根羊排繼續煲湯,等這鍋湯煮得濃稠了,最後一根羊排就撈給老爹吃。
沈麗姝開始認真放調料醃羊肉。
她記得有個老大廚分享秘製烤羊排,加上梨蘋果和蜂蜜一起醃製,風味極佳,可惜這些家裡都沒有,她隻能用上有的材料,例如蔥薑蒜醬油鹽糖那些,然後多撒一些孜然辣椒等香料,用手足足抓揉了十分鐘,想讓羊肉更入味些,結果順便把自己的手也醃入味了
。
她隻是喜歡吃羊肉串,卻無法接受自己身上手上時刻飄散著羊肉串味道,沈麗姝馬不停蹄去洗手,蹲在洗手盆旁搓了幾分鐘,白嫩的小手都搓紅了,羊肉味兒依然絲毫不減,沈麗姝一臉崩潰,還是經驗豐富的徐虎及時送來了幾片生薑,“先用生薑擦一擦再洗掉,味道能淡化許多。”
大表哥的意思是這味道沒法根除,可能還得伴隨她幾天,沈麗姝歎氣,誰讓他們買不起香皂呢?認命的開始往自己手上塗抹生薑。
就算不可能徹底清除,她也想儘可能將味道去除乾淨些,所以非常認真耐心的往自己手上塗滿了生薑的味道,這個過程中,徐虎和同樣今兒輪早班買菜的徐力沈大柳蹲在旁邊全程圍觀,臉上寫滿了看戲的快樂,徐力甚至幸災樂禍出聲:“表姊,你要是肯讓我們幫忙弄,現在就不會這麼頭疼了,我們男子漢可不怕身上有點味道。”
沈麗姝一臉沉痛,“失策了。”
她這不是覺得自己太久沒有展現大廚的的風範,在第一次烤羊排這樣特殊時刻,很想親力親為表現一下麼?但以前放心把備菜工作都交給小夥伴們,她隻要最後一步動動手就能收獲全部鮮花和掌聲的她哪裡知道,想要當一個德智體美勞全麵發展的大廚,還要忍受身上沾上各種並不好聞的腥膻味。
沈麗姝此時的心態已經從從我上我也行,變成了這工作實在不適合小仙女,溜了溜了。
徐虎笑眯眯:“那下午的烤羊排是姝娘親自動手,還是讓我們來?”
“你們來你們來。”
小夥伴們被她一秒從心的表現逗得哈哈大笑,這時沈徐氏也把飯菜做好了,有心情關注閨女這邊的動靜,難得見她這般焦頭爛額,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娘早就說過了,但凡你把那些亂花的錢攢一攢,買點實用的,例如近日流行的薔薇花露,這會兒往手上滴兩滴,不但腥味儘去,還能染上幾縷幽香。”
沈麗姝聞言簡直倒吸了一口氣,“近來流行的薔薇花露,好一些的都要近百文一瓶了,您不覺得貴嗎?”
沈徐氏一臉理所當然的神情,“人家貴有貴的道理,買了用得著,也那得出手,那就值這個價。”
沈麗姝明白了,她娘果然不是真摳門,隻是消費觀跟她完全不在一個頻道而已,放到現代,妥妥就是那種願意吃糠咽菜攢半年工資買大牌包包香水和高跟鞋,卻舍不得多花二十塊買水果的精致麗人。
三觀不同就不要強行玩耍了,沈麗姝立刻擺出乖巧臉,“嗯嗯您說的對,您說的都對。”
反正她不聽她不行。
沈徐氏:……
她總覺得姝娘這點頭的幅度,都透著一股子難以描述的味道,說是敷衍都輕了,甚至有一些陰陽怪氣,她很想說點什麼,不巧沈家旺下班回來,沈徐氏隻得放下這茬,趕緊張羅著請徐二舅和沈四伯兩位客人上桌吃飯。
捧著據說是閨女專程留給自己的羊肉和湯,沈爹感動得直呼“閨女果然是最貼心的小棉襖”,然後把飯泡在熱乎乎的湯裡,一大口一大口吃得無比滿足。
一邊愉快進食,一邊也不忘認真向他哥和二舅哥道謝,“姝娘一向最怕耽誤我在衙門的差事,才會逮著機會使喚你們,給你們添麻煩了。”
徐沈兩人當然表示不麻煩不麻煩,徐二舅笑得真心實意,“姝娘這是跟我們親昵,還帶我們去見了世麵,我們歡喜還來不及呢。”
他們今兒去京城最大錢莊之一的萬名錢莊,在裡頭喝茶說話,足足待了兩刻鐘,回到鎮上可以吹一年了。
沈四伯這會兒也想起了那位掌櫃試圖說服姝娘借錢的事,雖然姝娘毫不猶豫拒絕了,但他瞧著那位掌櫃心機不淺,不像放
棄的樣子,就怕以後還要遊說,總有說動侄女的一天。
他便想跟老五說一聲,讓他們也有個防備。
但他在錢莊時已經說過太多話,有點沒力氣再說,就拿眼神去徐二舅,心想反正老徐家的能說也喜歡說,徐老二開口也一樣的。
然而對方跟他沒有半點默契。
徐二舅是接收到了沈老四暗示的目光,但理解的內容卻是南轅北轍,或者說他隻想起自己在意的事情,於是就很不見外的提出來了,“剛才我聽力子他們說,今兒一早特意跑去外城買肉,要了足足一百斤,最後卻隻能按照九文一斤的價錢算?這不跟咱們鎮上一個價錢了嗎,但凡不認識的去我老丈人那裡,隻割一斤肉,照樣隻給九文錢,彆說一百斤了,遇上誰家紅白喜事買二十斤起步,我老丈人也會主動再讓一些價。”
沈四伯:……
他對徐老二的理解能力感到絕望,但這個話題一旦開始可就刹不住車了,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徐二舅吸引過去了,徐虎和徐力止不住點頭,“對呀,我姥爺/林姥爺賣的豬肉肯定比外城便宜,可是我們沒法回鎮上買肉啊,往返好幾個時辰,回來都沒功夫醃肉備菜了。”
徐二舅既然主動提了,當然是要為孩子們儘綿薄之力的,他當即拍著胸脯道,“你們來不及回鎮上取肉,我可以幫你們送過來啊,反正送木炭也是送,肉為何不能送?力子姥爺知道是你們要肉,彆說八/九斤了,七文一斤他們想必也願意,又不指望賺你們這群孩子的錢。”
沈麗姝最初也考慮過這個方案,但她轉念一想,鎮上林姥爺就算看在親戚的份上願意給優惠價,人家也是要賺錢,大概隻能從九文降到八文。
之前她掏錢請大家吃燒烤,以及小夥伴們後麵練習烤肉技巧所需的肉,也是以八文一斤的優惠價從林姥爺攤子上拿的,隻不過林姥爺他們每次會很熱情多給他們稱半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