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習生”們暫時在小組長的指揮下,熱火朝天加入到出攤前的準備工作中。
這五人的家境顯然各不相同,徐家底子要比沈家厚,很明顯尋的女婿也都是家底還算厚實的,連帶著徐家那邊的表哥們穿戴也講究些,還上過兩年私塾,哪怕學得不如何,在人均文盲的年代,能看懂簡單文字並懂得計算方法,就已經贏在了起跑線。
而王武三兄弟,即便也穿著各自最好的衣裳進城,可要麼衣裳顏色料子都差強人意,要麼就是尺寸不合適——普通人家為了節省布料和做衣服的成本,都喜歡給還在長身子的孩子做大一到兩個碼的衣服,這樣一件衣服能多穿兩年,隻是也讓人一眼就能看出這家不是囊中羞澀,就是太會過日子。
他們不但穿得樸實,也都跟堂哥們一樣,從沒進過學堂,怕是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想要委以重任,還得從頭開始掃盲。
不過這點小差異,也改變不了他們都是平平無奇小老百姓的事實,無論是徐家的表哥,還是沈家的表哥們,統統都要幫著家裡乾活,可能一下子叫他們上來切菜,沒練過刀工的幾人會手忙腳亂,但隻在旁邊幫忙串菜是完全沒問題的,組長怎麼吩咐他們怎麼做,絕對乾得又快又好。
有了這五人的加入,小夥伴們工作效率大大提高,等包工頭姝娘中午回來休息,他們便搶著跟她誇新人的優秀表現,徐虎更是自信心爆棚,“要我說,姝娘讓二叔最近隻備一百斤肉,還是保守了,咱們有這麼多人手,照例備上一百五十斤,想來也不成問題。”
沈麗姝聽說實習生們這麼快就適應了工作,內心也是欣慰的,但也不放心就這麼給他們加擔子,隻問:“我自然知道你們的能力,備貨一百五十斤烤肉遊刃有餘,隻是帶著這麼多貨出攤,當真忙得過來嗎?”
徐虎一下被問住了,他隻見過新來的兄弟們做事手腳還算麻利,也願意聽他和大柳的指揮,卻還不確定他們跟著出攤,見到被無數客人圍得水泄不通的大場麵,會不會方寸大亂、不知所措。
萬一出攤後他們就派不上用場,得像沈四叔似的花好些天才能慢慢適應,那單靠他們原來這些人撐著,還真不敢打包票能輕鬆搞定那麼多顧客。
畢竟單姝娘的本事,她一個就頂十個了,為了更好的修繕店子,還把沈四叔和大金哥抽調過去了。
他倆雖不是他們當中頂能乾的,可幾個月乾下來,燒烤、招待顧客或幫貴人送餐去酒樓等活計,沈四叔和大金哥也都做得,且又都是成家立業的大人了,有他們在這裡站著,多少能鎮一鎮場子。
現在姝娘把他倆也帶走了,就剩下自己這群半大不小的孩子,雖說街道司的差爺們依然會關照,卻也不如自己謹慎行事來得穩妥。
這麼一想,徐虎到底還是認命的搖頭:“可、可能還不行?”
他思量得有點久,在這期間,兄弟們生怕他頭鐵似的,衝著沈麗姝瘋狂搖頭表態,腦袋都快搖成她家小弟玩的撥浪鼓了。
如今見徐虎也接受了他們能力有限的現實,大家才齊齊鬆了口氣,一時間竟是皆大歡喜。
沈麗姝:……
看看小夥伴們快樂無憂的笑臉,沈麗姝忍不住開始懷疑,是不是因為接下來準備放養,小夥伴們就開始躺平擺爛了。
想啥好事呢?創業期不努力拚搏、搶占市場,是等著被後浪們拍死在沙灘上嗎。
更何況資本家的羊毛也不是那麼好薅的,拿了她的高薪,沒有被要求零零七就是福報了。
擺爛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他們不努力打工,她未來怎麼在汴京住豪宅坐豪車?
所以,對小夥伴們寄予厚望的沈麗姝,是不可能允許他們鹹魚的,一旦發現苗頭就要當場扼殺在萌芽裡。
比如現在,她熟練的給小夥伴們吹了通彩虹屁,表示她最相信他們的能力,早就可以獨當一麵,有她沒她都能把他們的事業做大做強雲雲,緊接著便道,“表哥們剛來,可能要先適應適應擺攤流程,咱們耐心教一教他們,我相信表哥們也都聰明能乾,有個兩三天就能上手了,到時候,就跟二舅說,讓他逐步增加烤肉量,比如每天加五斤或十斤,直到恢複到一百五十斤的量,你們說好不好?”
小夥伴們隻是不在她的領導下,完全獨立行走還沒幾天,對自己不夠有信心,總怕出現什麼狀況處理不了,其實上進心還是很足的,又拿了她那麼高的工錢,在沒有勞動法的古代,打工人可自覺了,不用黑心老板壓榨,他們自己就拚命內卷了,加班爆肝甚至把命給她都可以。
更何況姝娘親口誇他們聰明能乾、獨當一麵誒!
被灌了這麼一大壺迷魂湯,更是當場丟盔棄甲,恨不得再戰三天三夜,齊刷刷點頭說好。
見狀,沈麗姝也滿意的點頭,很好,都卷起來吧打工人!
沈麗姝跟沈四伯大堂哥趕回來是為了吃飯,不僅他們要吃飯,做工的木匠瓦匠也要吃飯的。
聽說在鄉下請人做工,主家都要提供一日三餐的,就連餐食也有標準,不成文的規矩是每頓必有肉有白麵,下午還得加一碗糖水雞蛋當點心,人情須得做足了,倘若怠慢了,幫工就敢以吃不飽沒力氣乾活為由偷奸耍滑、拖延工期,耽誤工程不說,還要讓主家多出幾日的工錢。
城裡很多人家也會這麼招待幫工。
但也可以選擇其他方式。
汴京畢竟是大城市,商業發達,相應的也就不講究那麼多形式,可以討論其他合作方式,比如花點錢讓工人們自行解決餐飲問題。
其實他們家有房子、有桌椅碗筷,要招待工人飲食還是可以的,她娘一開始就說了要幫他們做飯。
隻是沈麗姝覺得,她娘每天要照顧家裡這麼多人的飲食起居,洗衣做飯打掃衛生已經忙得分/身乏術,還要照顧小兒子,為此夫妻倆的造人計劃都一拖再拖。她還在試圖說服她娘請個婆子來幫忙,無需賣身契那種,也不用住家,就像鐘點工一樣每天上門乾幾個小時,就能減輕她娘的一大半負擔了。
可她娘總有理由拒絕,擔心外頭請的婆子偷奸傻滑,甚至竊取他們家的商業機密,不如她親力親為來得穩妥。
這麼一來,沈麗姝更不能加重她娘的負擔,寧願多花點錢少給家裡惹麻煩。
事實上也花不了多少,她不是那種不懂行情、讓人忽悠昂的小姑娘,這些匠人也都是她爹或熟人朋友介紹來的,不可能在明知道她家有點小背景的情況下頭鐵殺熟,雙方經過友好磋商,順利定下了每天每人七文錢的餐補標準。
在物價偏高的汴京,這七文夠他們割一斤肉,買幾隻大白饅頭香噴噴吃一天了。
倘若家小也在汴京,省著點花,全家都能跟著吃上肉。
所以不單沈麗姝覺得這麼安排省心省力,工人們也相當樂意,讓家裡老小跟著吃上肉,可比油水全落進自己肚子裡強百倍,精神富足可比物質享受更讓人快樂,大家夥每天上班乾勁十足的,一到飯點就快樂的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這裡打工沒有什麼朝九晚六,天亮開工,天黑了就收工,為了節約時間,中午吃飯隻有一個小時,一個小時後大家夥都得到店裡集合,包括沈麗姝自己。
所以他們也是算著飯點回來的,隻比沈家旺早幾分鐘。
沈麗姝和小夥伴們說話間,老爹也下班回來了,沈徐氏便麻利的把飯菜端上桌,碗筷和其他幾個菜提前擺上了,最後把剛從小灶端上來的、熱氣騰騰的老鴨煲就正式開飯。
這鍋硬菜瞬間把剛來的王武幾人都鎮住了,搭配著沈家旺和沈徐氏叫他們彆客氣多吃肉的叮囑,就顯得專門為他們接風準備似的,王武跟同齡的張彬對視一眼,齊齊開口:“這麼一鍋鴨肉也太破費了……”
徐力笑嘻嘻問:“表哥以為這是為了招待你們才燉的肉嗎?”
他們眨了眨眼睛沒說話,臉上卻寫滿了“不年不節的燉肉吃,不為招待客人,難道還是每天都大魚大肉不成”的吐槽。
然而下一秒,就見他們最崇拜的舅舅/姨夫搖頭笑了,“那可就想多了,若是為了招待你們,煮幾個雞蛋便也夠了,隻是我們平日也這麼吃,沒得你們來了反倒不見肉星。”
王武幾人:……
看著一本正經的長輩,幾人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信他的邪。
信吧,這事實也太匪夷所思了,不信又對不起他們對舅舅/姨夫從小到大的推崇和信賴。
初出江湖的幾隻菜雞,打工第一天就遭遇了進退兩難的糾結之中。
沈家旺卻絲毫不在意他們麵上的掙紮,一邊用筷子給新來的每人都加了一塊肉,一邊低調又不失驕傲的介紹道,“我總不能那這種事來尋你們開心,待個幾天你們自己就知道夥食究竟如何了。說來還是我托了你們的福,餐餐有肉是姝娘給你們定下的夥食標準,每天買肉的錢,也是從你們的收入中出,飯菜大家一塊吃,連帶著我們也沾光頓頓吃上了肉。”
在沈爹的招呼下,初來乍到的幾人,才逐漸接受這個設定,隻是還來不及為他話裡透露出來的幸福生活而高興,已然被碗裡的鴨肉勾住了全部心神,專心致誌啃起來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