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 20 章 交心(2 / 2)

坐起身子,少年與冼如星正色道:“我母妃說的,你考慮的怎麼樣?”

“這個嘛……”冼如星有些遲疑。

朱厚熜見她沒把話說死,便知有戲,於是繼續加大力度道:“現在整個興王府能用的也就隻有袁宗皋和費宏兩人。”

“費宏那老頭兒幫不幫我還不一定,袁先生,你也是知曉的人,確實是好人,但他十幾年前就與我父親來到安陸,對京城變幻不比我熟悉多少,登上大寶之後很多事情我都不方便直接出麵,除了你,我真不知道該用誰了。”

“況且,你不是最憐惜百姓的嗎?正所謂“鶴鳴於九皋,聲聞於野。”冼仙師你這般有能力,難道不應該用在該用的地方?在我身邊,我們一起,還大明一個海河晏清不好嗎?”

聽到此話,冼如星微愣。

實事求是的講,與打造出的人設不同,上輩子她其實就是一個十分有權欲的人,否則也不能剛畢業就進公司卷生卷死,兩年時間就當上中層。

來到明朝,雖然幾次告訴自己不應該太過鋒芒畢露,卻依舊忍不住插手各項事務,如今聽到朱厚熜對自己描繪的場景,仿佛是被戳中了最深處的陰私,心不由得砰砰跳了起來。

朱厚熜見她依舊不說話,一咬牙,三指指天道:“我知你在擔心什麼,常人言伴君如伴虎,就連我自己,走的那個位置也不確定會不會有所改變。但現在我可以對你發誓,隻要我朱厚熜在的一日,冼如星永遠是我身邊良師益友,假如有一天你當真想要離去,我也絕不阻攔,如違此誓天誅地滅,永世不得……”

“行了行了,”冼如星趕緊攔住,滿腦袋黑線,至於嗎?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自己再扭扭捏捏,確實有些矯情了。上輩子讀史書,每每讀到明朝,都不禁惋惜中帶著幾分痛恨。想到正是此時自己的國家逐漸開始被西方世界甩開,又覺得有些不甘心,也許上天讓自己重來一次,真有他的用意。既然機會擺在自己麵前,不抓住,未免有些說不過去了。

於是,冼如星對著朱厚聰深深鞠了一躬,“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終於說動的朱厚熜激動的險些蹦起來,情不自禁的拉過冼如星想要說些什麼。

然而還沒等他說話,冼如星就先開口,“殿下,對於這次奉迎天子的來人,你可曾有什麼想法?”

“啊?”朱厚熜有些愣住了,他們倆才剛把話說開,此時不應該先寒暄一陣,互相表達一番情意嗎?怎麼直接快進到處理正事了?

“卷王”冼如星神色自若,既然已經打算要在嘉靖皇帝身邊輔佐,那麼當然要儘早處理眼下之事,奉迎團已經到達安陸了,時不我待,每一秒鐘都很珍貴。

“這個,這個……”朱厚熜沉思了會兒,不免有些犯難。

首先,穀大用和張鶴齡兩個名聲實在太不好,自己要是太過親近他們,之後給天下人難免留下負麵印象。但是文臣內閣那邊,又天然與君權有衝突,初見麵就表現的事事都依賴對方,以後也很難硬氣起來。

難道說兩邊都這麼冷著?可是如此的話,是不是又浪費了與朝臣提前接洽的這次機會。

“殿下是不是還忘了一人?”冼如星笑著提醒。

朱厚熜怔了怔,“你是說……”

“不錯,”冼如星點頭,雖然沒有提起,但他如今確實是最合適的人選。

……

當天子奉迎團到興王府的時候,早已經被穀大用“訓練”過一遍的王府已經能夠平靜的接旨了。

饒氏嚴苛如毛澄,對待禮儀方麵也挑不出絲毫來。

眾人不禁感歎,興王雖然年少,但卻沉穩有度,果然楊廷和的眼光不錯。

“殿下,”梁儲雖然還沒有改口,但言語間十分和善恭敬:“京中事宜早已準備好,未免耽誤了大事兒,臣等懇請您立即啟程。”

朱厚熜點頭,旋即看向蔣氏,微微行禮道:“母妃,兒子先跟著他們駕車至順天府,你與其他人走水路,莫要著急,兒會將一切事情安排妥當。”

蔣王妃激動的點頭,囑咐了兩句,直言讓朱厚熜放心,王府的後方就交給她了。

像這種場麵,除了京城來的幾個高官,安陸當地甚至沒有人有資格出現,於是在祭拜過興王後,朱厚熜帶著三兩個人一同加入了奉迎團。

禮部尚書毛澄一見到朱厚熜領著的人就眉頭緊皺,費宏之前與幾人已經打過招呼,知道他陰差陽錯的在此教書,如今倒不怎麼驚訝。剩下的一位姓袁的長史,大家也都曉得,但是在最後竟然還有位貌美坤道跟著,也未免有些太荒唐了。

於是毛澄憤憤開口道:“殿下我們此去京城乃是國之重事,你帶著一個閒雜人,是否太過兒戲?”

“哦?”朱厚熜挑眉,還沒等說話,旁邊的穀大用和張鶴齡就先站了出來,你言我一語的幫著解釋。

什麼“新君上路過於危險,有道士在能幫著祈福啊”。什麼“殿下自幼生長在安陸身邊,要有本地人服侍啊”。

總之就是將皇帝的所有行為合理化。

不得不說,單說拍馬屁講歪理十個毛澄也比不過這兩人,老頭兒被氣了個半死,最後還是梁儲看不過眼,明白這點小事沒必要惹得未來皇上不高興,隻略微提點了冼如星幾句,便拍案啟程。

安陸距離京師何止千裡,當日穀大用接連跑死了好幾匹馬才在十日內趕到,天子自然是不能遭這罪,所以車馬雖急,但卻依舊穩穩前行。

在此期間,毛澄作為禮部尚書,每日都要抽出一個時辰去給新君講解登基大禮,包括以後的言行舉止,賞罰用度,這些都是有說到的。

朱厚熜聽得很認真,學習態度也非常積極,毛澄表示很欣慰。不過當轉頭看向另一人之時,其麵色不由轉喜為怒。

冷哼一聲,對著少年沉聲道:“殿下,可曾讀過《晏子春秋·內篇雜上》景公飲酒那段?”

朱厚熜不明所以,點頭道:“早些年讀過。”

傳聞齊景公喝酒,晚上跑到晏子家裡,想要拉著晏子一起,旋即被晏子以自己並非陪酒尋歡之人給攆了回去,之後又去找司馬穣苴,對方同樣沒給他開門。最終跑到另一個臣子梁丘據的家,梁丘據吹鑼打鼓地出來迎接。

“殿下此番去京城,乃有要事在身,無論如何,都要跟晏子、穣苴多在一起,千萬要遠離梁丘據那樣的小人啊!”毛澄語重心長,說完還特意瞟了眼坐在對麵的冼如星。

冼如星:“……”

她差點讓老頭兒給逗樂了,這一路對方跟防賊一樣防著她,都快要到地方了還在這兒給自己上眼藥,於是也起了捉弄之心。想了一會兒,突然開口道:“毛尚書此言差異,當日齊景公與梁丘據喝完酒後,十分高興,對身邊人表示‘沒有晏子、穣苴,他拿什麼治理國家;沒有梁丘據,他拿什麼享受。’這世上什麼人有,而為君者隻需將他們放在合適的位置上,自然能發揮效用。”

“什麼歪理!”毛澄怒斥,冷眼望向冼如星,嘲諷道:“既然如此,你這小道士說說,你跟在殿下身邊能發揮什麼效用?”

“我?”冼如星指著自己,作無辜狀,“毛尚書既然知曉貧道的身份,當然就是做道士該做的事。測字算命,醫卜占星,就好比現在,馬上就要下起雨來,貧道能提醒殿下趕快尋個落腳的地方。”

“荒謬,如今日山三竿,哪裡有……”毛澄繼續吹胡子瞪眼,話音未落,就聽外麵平地一聲雷,緊接著狂風大作。

冼如星優雅頷首,“見笑了。”

毛澄:“……”氣死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