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賢妃臊得一張臉通紅。
尉遲越見生母受如此奚落,不由有些不落忍。
但他明白皇後沒什麼壞心,隻是出身將門,說話從來都是這麼直來直往,與賢妃這種心思細膩、百轉千回的,天生不怎麼合得來。
不過當著兒子的麵奚落母親,張皇後也覺不太妥當,緩頰道:“說到底往後還是你們自己過日子,須得選個自己稱心合意的。這事本該與你阿耶相商,隻是……”
張皇後歎了口氣,沒往下說。
他們都心知肚明,皇帝醉心道術,成天夢想著平地飛升,一年中倒有大半年住在華清宮紫雲觀。
他平素對子女們不聞不問,當起了甩手掌櫃,連太子娶妃這麼大的事也全權交給嫡妻。
尉遲越見張皇後絕口不提沈三娘,知道嫡母對她不甚滿意,不由感到意外。
上輩子他以為張皇後一眼相中沈宜秋是因為沈家有聲望底蘊而無實權,威脅不到張家在朝中的地位,如今才知道張皇後會選擇沈宜秋,看中的也不完全是家世。
想到上輩子嫡母臨終前那番推心置腹的囑咐,尉遲越五味雜陳,他先前一直對張皇後多有提防,卻是他小人之心了。
尉遲越恭恭敬敬行了個禮道:“茲事體大,兒臣不敢武斷。”
張皇後頷首:“你可是屬意沈三娘?那女郎當正妃怕是力有不逮,不過若是你喜歡,可以指她為側妃。”
尉遲越連忙搖頭:“兒臣並無此意。”
張皇後有些意外,挑挑眉道:“如此便罷了,沈家三娘這性子,的確不適合入宮。”
她瞥了眼低眉順眼的郭賢妃:“你意下如何?”
郭賢妃出身小官宦之家,對沈家這樣世代簪纓的門閥望而生畏,更不想找個世族媳婦,自然是連連點頭:“那沈家小娘子唇短齒露,是出納官不成……”
饒是尉遲越這親兒子也有些聽不下去。
張皇後打斷她道:“聽說沈家七娘子秀外慧中,氣度不凡,可惜今日來的卻是三娘。”
尉遲越本來有心打聽一下沈宜秋缺席的緣故,正苦於找不到機會,一聽嫡母這話,立即上杆子往上爬,佯裝不經意地撫了撫下巴:“母後說的可是沈使君之女?”
“正是,”張皇後惋惜道,“沈三郎以弱冠之年高中進士科榜首,真真是風華絕代。沈夫人亦是氣度高爽,頗有林下之風,可惜天妒英才,兩人雙雙早逝……”
郭賢妃一聽,這還了得,不禁瞪圓了眼睛,撫著胸口連道阿彌陀佛:“阿姊,這沈七娘怕不是個刑克六親的命格罷!”
這話尉遲越上輩子聽了不知多少遍,耳朵都快生繭子了,往日他總是敷衍過去,今日不知怎麼竟覺格外刺耳。
不等張皇後開口,他便正色道:“娘娘慎言,刑克之說不過無稽之談,沈使君抵禦吐蕃,為國捐軀,是我大燕江山的功臣。
“沈家小娘子痛失雙親已是十分可憐,若再傳出此等流言,叫她如何自處?”
張皇後欣慰道:“三郎此言甚是。”
尉遲越又旁敲側擊:“兒臣久聞沈使君之名,虎父無犬女,想來其女也有過人之處。”
郭賢妃不知兒子怎麼對那沈七娘如此興趣盎然,急得暗自咬牙。
張皇後也納罕,不過還是點點頭:“有那樣的父母,想來是個好孩子。”
她想了想道:“罷了,選妃之事也不急在這幾日,既然沒有滿意的,不妨再看看。”
這話正中尉遲越的下懷,當務之急是儘快命人查清楚,沈宜秋到底為何缺席。
當晚回到東宮,尉遲越立即將兩名最得力的親衛叫來,這兩名親衛是一對賈姓雙胞胎兄弟,一個行七,一個行八。
尉遲越繃著臉,如此這般地吩咐了一番。
賈七和賈八領了命,卻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賈八道:“太子殿下為何要去打探一個閨閣小娘子的消息?那沈七娘何許人?莫非與咱們殿下有什麼首尾……”
賈七在弟弟腦門上重重彈了一下:“你是不是傻?我倆日日陪伴殿下左右,何時見他與什麼小娘子有首尾?”
他摸了摸下巴,肅容道:“殿下行事自有他的道理,那小娘子必定乾係重大,咱們切不可掉以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