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澤走出沈府大門,跨上馬,正要回家,突然感到似乎有人在盯著自己。
他四下張望,隻見坊外街衢中人來車往,並未看到有什麼可疑之人,心道大約是錯覺,便騎著馬走了。
賈七和賈八兩兄弟從路旁一棵大青槐背後探出頭來。
賈八道:“此人我識得,姓邵,是太子妃的舅家表兄。他來沈府做什麼?莫不是找咱們太子妃?”
賈七乜了弟弟一眼,這憨貨倒是不認生,一口一個太子妃,叫得挺嫻熟。他摸了摸下巴思忖道:“大約是端午快到了,上沈家來送節禮吧。”
賈八又道:“咱們太子妃這舅家表兄好生奇怪,個子那麼長大,臉那麼紅,倒似個關公。”
賈七叫弟弟這麼一提醒,想起方才那邵家小郎君羞赧的神色,心頭一跳,這神情一看便是少年郎懷春。
他心裡叫苦不迭,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怪隻怪太子妃生得閉月羞花,人見人愛。
正想著,賈八忽然“啊”的一聲叫起來:“這舅家表兄怕不是也……唉,自古表兄表妹的最是難防……”
賈七在弟弟小腿後踹了一腳:“少胡說!”
不防牽動了自己傷口,兩人都痛得嘶了一聲,他們那日領了四十笞杖,哪怕行刑的兄弟留了手,還是在床上躺了幾日,昨日才下地,又被派了這差事。
賈八痛得齜牙咧嘴:“阿……阿兄,這事咱們得趕緊稟報太子殿下吧?能稟報麼?”
賈七斜弟弟一眼:“上回的苦頭沒吃夠麼?殿下明察秋毫,瞞而不報有好果子吃麼?說你傻你還就是傻!”
賈八心道上次說要瞞的也是你,什麼話都叫你說完了,仗著早一時半刻從娘胎裡出來,見天欺負我。
不過他隻敢腹誹,說出口是決計不敢的。
兄弟倆回了東宮,待太子辦完一天的公事,便即將邵家表兄如何去沈家,又如何滿麵通紅地出來,一五一十地稟告給太子。
尉遲越初時還不甚在意,沈氏前世便與舅家親近,年節總不忘宣她舅母和表姊入宮。眼下時近端午,她舅家表兄上沈府送節禮,順便見一見表妹,也不算什麼逾禮越分的事情。
他一向大度,又貴為人君,豈能如那起市井閒漢,每日吃飽了撐的無事可乾,亂吃乾醋。
待賈七說到邵小郎從沈府出來時似乎神色有異,尉遲越不覺從書卷上抬起眼:“如何有異?”
賈七知道這是吃力不討好的差事,誰說誰倒黴,向弟弟使了個眼色。
賈八老實,上前稟道:“那邵小郎出來時滿臉通紅,眼睛水汪汪的,還不住傻笑。”
尉遲越臉一沉,“啪”一聲將手中書卷撂在案上。
寧家小白臉的事還沒了結,怎麼又來個表兄,這還有完沒完了?
他站起身,背著手踱了兩步,逐漸冷靜下來。
不至於,沈氏不是那種人,她既然與寧十一情投意合,與那表兄便不會有什麼瓜葛。
多半是那表兄一廂情願,自作多情。
可這麼一想,他的五臟六腑便如泡在酸水中,非但沒釋然,反而更酸了——他的發妻與旁人情投意合不說,一邊還有個表兄虎視眈眈!
尉遲越看了眼大氣不敢出的侍衛:“此人相貌如何?”
他上輩子隻在成婚那日的筵席上見過此人一眼,早已不記得他的模樣了。
賈七忙道:“回稟殿下,此人生得眉歪眼斜,厚唇塌鼻,著實是個歪瓜裂棗。”
尉遲越冷哼了一聲:“邵公子是太子妃舅家表兄,你說他生得歪瓜裂棗,可是詆毀太子妃其貌不揚的意思?”
他頓了頓:“看來上次的笞杖沒叫你長記性。”
賈七忙磕頭謝罪:“殿下饒命,太子妃是九天玄女下凡,傾國傾城,舉世無儔。”
尉遲越道:“再三妄議太子妃,四十杖怕是不夠。”
賈七心裡叫苦不迭,知道此時多說多錯,他家殿下心裡不爽利,說什麼都要吃掛落,索性住了嘴。
尉遲越眼風掃向賈八:“你說。”
賈八眼見兄長沒討著好,便如實道:“回稟殿下,那邵公子豐神俊朗,相貌堂堂,眉目與太子妃有六七成相似,實是一表人才……尤其是身形魁偉長大,在眾人間便如鶴立雞群。”
尉遲越涼涼道:“多長大?”他自己便生得十分高挑頎長,比一般男子高了不少。
賈八抬手比劃:“約莫比仆還高上半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