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中女子的嘉言懿行堪可垂範,但若論文采見地,自是不能算一流,她既讀過《左傳》、《史記》,怎麼還能將一部《列女傳》當寶貝?
莫非她並不喜歡《列女傳》?前世擺在案頭,莫非隻是裝裝樣子?這一世她移情彆戀,便懶得裝下去了?
尉遲越越想越覺得十有**是這麼回事。
難怪他精心描繪的《列女傳》圖,被她棄如敝履,卻也不全是因了他的緣故。
這個念頭叫他心裡一鬆。
他繼續挨個在書架上搜尋,找到第四個架子,隻見上麵堆放著許多傳奇文集和舉子行卷——想來便是她近日叫人搜羅來的,而他叫人送來的那批行卷便堆在架子第三層。
尉遲越將十幾軸文卷抱到書案上,一卷卷展開看,展到第四卷,寧彥昭的大名赫然出現在卷首。
寧十一郎的詩賦他前世見過許多,每次宮中宴飲群臣,寧彥昭總是揮筆立就,拔得頭籌,這精心挑選出的詩賦自是文質相炳煥,饒是他存了彆樣的心思,也忍不住在心中暗暗讚歎,將起首一篇《江海賦》從頭至尾品讀一番,甚至還有些意猶未儘。
或許沈氏並未發現其中混著寧十一的文卷,他身為人君,實在不該這般杯弓蛇影。
他正要將文卷卷起收好,忽然瞥見兩個字之間有個青色的小點。
這一點十分細小,又夾在筆畫之間,非常不起眼。
可這青色絕非本來所有——這翡翠般的顏色,分明是宮中獨有的青墨,他記得沈宜秋批注行卷時,用的便是這種墨。
他找出一卷沈宜秋批過的行卷,兩相一對照,顏色果然分毫不差。
尉遲越的心不斷往下墜,她看過寧十一的文卷,若非心虛,又怎會裝作不曾看過?
他枯坐了片刻,將文卷收拾好,按原樣放回架子上,然後步出承恩殿。
事情已經再清楚不過了,他費儘心思娶來的太子妃心有所屬,她念念不忘的還是他的心腹之臣。
尉遲越出了承恩殿,登上步輦,回到書房。他陪沈宜秋省親幾日,書房中又堆了許多奏書亟待處理,他定了定神,飲了半杯釅茶,然後拿起一封奏書,可看了半晌,也沒看明白上麵寫了些什麼,以往隨時都能沉下心,今日卻煩悶不堪。
他儘力批了兩封,終是扔下筆,對身邊黃門道:“你帶人去邵府,將太子妃接回來。”
看著黃門奉命匆匆離去的背影,他心裡舒坦了一些,隨即又是一墜,把人接回來之後又待如何?
拿著寧十一的文卷當麵質問她麼?這樣的事他無論如何都做不出來。
尉遲越捏了捏眉心,仰頭灌下一杯苦茶,澀味直蔓延到他的心窩。
又批了幾道奏疏,便有黃門來稟,道太子妃的車駕已經回到承恩殿,又問:“殿下今日可是去承恩殿用夕食?”
尉遲越便欲起身,回過神來,又坐了回去,對那黃門道:“不必,就在長壽院用。”
他想了想又道:“遣人去承恩殿說一聲,讓太子妃不必等孤。”
隨即一笑,她哪裡會等他,他不去,恐怕她是求之不得。
用罷晚膳,尉遲越竭力摒除雜念,又批了會兒奏疏,到戌時三刻,他已覺筋疲力竭,便擱下筆走出書房。
時近中秋,一輪皎潔秋月高懸空中,灑下一院清暉,連帶著廊上的燈火,似乎都比平日冷了兩分。
尉遲越不想回書房批奏書,卻也不想回寢殿,沿著回廊徘徊了一會兒,不覺走出了院子。
黃門來遇喜趕緊提起盞風燈跟上去:“殿下要去哪個院子?”
尉遲越經他這麼一提醒,才想起自己還有兩個良娣。
他沉吟片刻,對來遇喜道:“伺候我沐浴更衣,備輦去淑景院。”
來遇喜眉頭微動,太子今日大清早冒雨騎馬回宮,他便覺有蹊蹺,看這光景,似乎是與新婦鬨彆扭了。他從太子出生便侍奉左右,對他的了解無人能及。
太子長到那麼大,他還從未見他對哪個女子上心,近來卻接二連三為太子妃做了許多事,實在是樁稀罕事。
不過太子要做什麼,輪不到下麵人置喙,來遇喜隻道了聲是,什麼多餘的話也沒有,便去叫人備輦。
輦車行至淑景院門外,來遇喜上前扶太子下輦,尉遲越卻坐著沒動。
他雖不重女色,但上輩子自娶了妻,從未在這事上委屈過自己,可這一世為了太子妃,他已經生生忍了半個月。
尉遲越心裡一擰,忽然不想去淑景院了,他往東邊看了一眼,隻見燈火熄了大半,沈宜秋一定已經歇下了,他沉聲道:“去承恩殿。”
沈宜秋剛躺下不久,這時候正在半夢半醒之間,忽聽得外麵傳來一陣響動,她從睡夢中驚醒過來,便聽見外麵宮人問安的聲音,不由詫異。
尉遲越要來承恩殿歇宿,從來都會提前遣人來說一聲,今晚不知怎麼突然駕到。
她忙命宮人點燈,掀開衾被起身,下床趿上絲履,由宮人替她披上氅衣,這時候太子已到了近前。
沈宜秋下拜行禮:“妾請殿下安。”
尉遲越本來心中便壓著一團火,見她這樣謙恭而疏離的樣子,那火燒得越發旺了。
他掃了眼宮人,冷冷道:“你們退下。”
宮人們立即低頭退至殿外。
沈宜秋見他來者不善,不知是哪裡觸怒了他,隻作不曉:“妾伺候殿下更衣。”
話音未落,床邊銅鶴燈火苗被風卷得一偏,沈宜秋還未回過神來,已經被尉遲越打橫抱起扔在了床上。
沈宜秋跌在床上,被褥厚實綿軟,倒也不疼,但她驚疑不定,心砰砰直跳,簡直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上輩子與尉遲越做了十二年夫妻,他一直算得溫文爾雅,便是情動時,也從未有過這般舉動。
沈宜秋受了驚,胸膛起伏,薄薄的寢衣下山巒般的線條呼之欲出,尉遲越的臉映著燈火,雙眼中也似有兩團火。
他沒再猶豫,將沈宜秋單薄的寢衣一扯,滿目春色竟讓他情不自禁地覷了覷眼。
尉遲越還戴著紫金冠,衣衫一絲不苟,沈宜秋卻是衣不蔽體,兩相對比之下,更覺羞恥不已,雙頰似著了火般嫣紅,豔色一直蔓延到眼角。
尉遲越端詳她一會兒,喉結一動,用指腹撫了撫她滾燙的臉頰:“你是孤的人。”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6473776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