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寒暄了幾句,飲了兩杯茶,尉遲越便命人撤去茶床,換上書案,去取《蘭亭序》書帖。
不一時,大黃門捧了木函來,尉遲越從他手上接過,遞給寧彥昭。
寧彥昭趕緊行禮,鄭重其事地接過,端端正正放在書案上,打開盒蓋,隻見裝裱古樸的卷軸靜靜臥在木函中。
尉遲越道:“寧公子請隨意觀覽。”
寧十一郎道了謝,小心翼翼地從木函中取出卷軸,解開絲繩,然後從袖中取出一方絹帕墊在手下,慢慢將卷軸展開。
尉遲越目光落在那方絹帕上,隻見帕子一角繡著株紫藍色的菖蒲花,微感詫異,男子大多用素帕,便是繡紋樣,也多是鬆柏、竹葉、雲鶴之類,繡花卉的倒是很少見。
寧彥昭察覺他的目光,手不由一頓。當初他將帕子送還給沈七娘,本以為可以放下——畢竟他們隻有一麵之緣,他雖鐘情於沈七娘,卻不過是淡淡的情愫。
然而他著實低估了“求不得”三個字的威力。日複一日的遺憾與不甘,未能讓記憶中的容顏褪色,卻叫她的一顰一笑越發鮮妍。
帕子一角的菖蒲花,便成了他與自己的一個暗號,心底的秘密叫他痛苦,這痛苦中卻也隱藏著甜蜜。
今日他出來時太過匆忙,一時大意,竟忘了換帕子。秘密隱現,偏偏叫最不該見到的人窺見,寧彥昭心中既慌亂,又有幾分快意。
尉遲越盯著人家一方帕子看,叫人發現,有些不好意思,索性光明正大地打量了兩眼道:“這紋樣倒是彆致。”
寧十一方知他一無所知,暗暗鬆了一口氣:“舍妹玩鬨,叫殿下見笑了。”
尉遲越不疑有他,隻耐心等著寧彥昭細細欣賞書帖。
寧十一做事謹慎小心,原本沒什麼放心不下,但這書帖如今是太子妃之物,他肩頭又多了一重責任,定要親自盯著方才放
心。
寧彥昭也頗為識趣,看了一刻鐘便小心收起書帖,按原樣放回函中,蓋好蓋子,還給太子,長揖道:“多謝殿下成全仆多年夙願。”
尉遲越笑道:“寧郎不必多禮,借花獻佛罷了”。
說著接過木函交給來遇喜:“收回櫥中,叫人將鑰匙送還給娘子。”
寧彥昭心中一震,東宮上下能稱“娘子”的隻有一個。
《蘭亭序》的新主人竟真是太子妃!
百般滋味忽然齊齊自他心中湧出,一時之間他竟不知該作何感想。
尉遲越恍若不知,請他移步書齋:“寧郎文辭具博,詩賦炳煥,孤有許多問題想向你請教。”
寧彥昭定了定心神,連道不敢當。
兩人在書齋中飲茶閒談,寧彥昭起初心存戒備,但聊了一會兒,發現太子博學洽聞,言談間常常一針見血,且於朝政的見地與他心中所想常常不謀而合。
聊著聊著,他竟對太子生出一見如故之感,不覺已將沈七娘之事拋諸腦後,但覺胸中熱血沸騰,迫不及待想入朝為官,與這年輕的儲君一起,做出一番經天緯地的事業。
尉遲越上輩子便與寧十一君臣相得,他向來將公私分得清楚,雖不喜寧彥昭這張小白臉,但對他的才能見地都頗為欣賞。
兩人相談甚歡,不覺聊了一個多時辰,就在這時,忽有一黃門入內稟道:“殿下,娘子遣人來問,殿下午膳是否去承恩殿用。”
尉遲越看了眼寧十一,微露遲疑,近來政務繁忙,難得有半日閒暇,他自然想多陪陪太子妃,可既然召見寧彥昭,不留他用午膳也說不過去。
寧十一郎垂眸看了看杯中澄淨的茶湯,默默放下杯盞,行個禮,稱要回去侍奉祖父,向太子告辭。
尉遲越鬆了一口氣,歉然道:“今日冗務繁雜,改日再請寧郎入宮一敘。”
說罷起身將寧十一送至長壽院外,便即轉身快步向承恩殿走去。
寧十一立在道旁,看著太子的背影匆匆離去,抬頭遙望了一眼,隻見高聳的宮牆和無數屋脊與簷角。
明知宮苑深深什麼也望不見,他還是佇立遙望了一會兒,這才轉身對引路的小黃門道:“有勞。”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