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邸舍仆役壓根不用尉遲越問第二遍,竹筒倒豆子一般全說了:“方才那兩人是慶州城裡的人牙子, 瘦長個的是邱四, 麻臉的是他六弟, 他們見幾位小郎君生得俊俏,又是外鄉人, 便起了歹心, 要將這……這位和另一位細長眼的小公子獻給太子殿下……”
他小心翼翼地覷了尉遲越一眼:“他……他們說太子殿下喜歡嫩的,公子耶耶你老人家年……年歲略大了些,太子殿下若是看不上, 他們便留著自個兒受……受用……”
那仆役每說一句,尉遲越的臉色便差一分,待最後一句說完,他的臉色已經沉得能滴下水。
他已計劃好, 中夜遣侍衛偷偷潛入那兩個人牙的房裡,將兩人綁縛起來, 誰知他們膽大包天, 竟上趕著來找死。
沈宜秋聽見芳齡十八、貌美如花的太子殿下被嫌棄不夠嫩,想笑又不敢笑, 眼觀鼻鼻觀心,隻作沒聽見。
尉遲越腳下不覺又用上幾分力道, 那仆役被踩得吱哇亂叫, 連連告饒:“公子耶耶饒命,小的也是被逼迫的,那邱四與邱六有曹使君做靠山, 慶州城裡沒人敢得罪他,若是小的不聽他們的話,他便要把小人的妹子掠賣到曹府去……像那牛家的女兒一樣……”
尉遲越聽到此處,將靴子提了起來,冷冷一笑:“你怕他們,以為我們是好欺負的?他賣你的妹子,我們能殺光你全家。”
他久居人上,冷著臉放狠話便如玉麵修羅,唬得那仆役打起擺子來,連聲哭告。
太子冷眼瞧了一會兒,這才道:“你去同那兩隻禽獸說,事情辦成了,將他們引過來,若是辦好了,我便放你一家老小一條生路,若是辦砸了……”
他冷笑了一聲,那仆役忙不迭地磕頭:“小人這就去……”
說罷麻溜地退了出去。
不一會兒,那兩個人牙子便輕手輕腳推開院門,鬼鬼祟祟地閃身進了庭中,卻見整個院子裡黑燈瞎火。
兩人做的本是偏門買賣,戒備之心甚重,直覺事有蹊蹺,正欲退出去,忽覺背後響起呼呼風聲,沒等兩人回過身來,後腦勺上一人挨了一記悶棍,軟軟地倒了下來。
尉遲越從門背後走出來,取出繩索,三下五除二將兩人五花大綁起來。
做完這些,他立即從廊下水缸裡舀了一大瓢水,將雙手搓洗乾淨,這才去叫尉遲淵、牛二郎與眾侍衛來。
兩個人牙子挨了悶棍暈死過去,正不知發著什麼大夢,被人一桶涼水潑下去,一個激靈醒過來,睜眼一瞧,發現自己躺在地上,叫人綁成了角黍,而他們瞄上的那幾頭肥羊正高坐堂上,居高臨下地冷眼瞧著他們。
兩人知道自己著了道兒,勃然大怒,沒口地嚷嚷:“爾等可知耶耶是什麼人?曹使君的威名爾等可曾聽過?耶耶我便是替曹使君辦差的……”
太子抱著胳膊,冷冷地一挑下頜,賈八會意,對餘人道:“彆打臉。”
兩個人牙一愣,不過很快便明白過來,“彆打臉”的意思就是除了臉之外所有地方都得打。
這些侍衛武藝高強,力道拿捏得極準,不一會兒,兩人周身幾乎沒有一塊好肉,疼得滿地打滾,但卻沒有傷筋動骨。
兩人這才知道遇上硬茬了,這樣的“手藝”,絕不是一般長隨能有的,這夥人不是官便是盜,若是官,定是他們惹不起的高官,若是盜,也必是江洋大盜。
他們癱軟在地上,將死的魚一般張著嘴喘氣,已是奄奄一息。
牛二郎往邱四身上踹了一腳:“睜大你的狗眼,看看耶耶是誰!”
邱四看了又看,仍舊一臉茫然。
牛二郎罵出一長串慶州話,邱四這才難以置信地瞪起眼睛:“你你你是牛二?”
牛二大笑:“算你不瞎,下了黃泉是個明白鬼!”邊說邊從腰間拔出把明晃晃的三尺長刀來。
邱四冷汗如雨:“牛耶耶饒命,你女兒是曹家人害的,不乾我的事啊,曹使君指明了要你這個小女兒,我不做這個中人,他們也要強買去的……”
牛二將刀架在他脖子上:“你不是專替曹狗官辦差的嗎?”
邱四連聲道:“不不不,小人再再再不敢替曹使……草狗官辦事,從今往後小的就是牛耶耶的孫兒……”
牛二向他臉上啐了一口。
尉遲越待他出了一口惡氣,這才撣了撣衣襟,端起茶杯悠悠地喝了一口,向賈八一點頭。
賈八冷笑道:“若是你們差事辦得好,我們郎君一高興,饒你們一命也未嘗不可。”
兩人如蒙大赦,口稱唯唯:“公子有什麼吩咐儘管說,小的兄弟二人一定辦好。”
賈八道:“我們要混兩個人進曹府。”
邱四剛放回肚子裡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這這這恐怕……”
不等他說完,冰冷的刀刃又貼到了他脖子上。
邱四忙改口:“行行,公子一句話,小的拚著腦袋不要也要去辦。”
賈八便道:“起來跪著回話!”
兩人好不容易爬起來跪好,邱四小心翼翼地試探著道:“不知是哪兩位要混進曹府?”
賈八道:“我們公子與我。”
這是他們方才商議定的,本來尉遲五郎自告奮勇、躍躍欲試,但太子隻回了一個“滾”。他雖有急智,但畢竟隻有十三歲,尉遲越不可能讓幼弟去犯險,沈宜秋就更不可能了。
幾個侍衛身手雖好,卻少了些機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