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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樂小義站在小溪邊糾結了大概一息, 不去肯定見不著,去了還有那麼一丁點見得到的可能,都到這兒了, 放棄才是大傻子。

她迅速做好見不到姬玉泫將會大受打擊的心理建設,刻意忽略水底可能存在的某些可怕冷血物種, 然後迅速將思泫劍拴在腰上, 縱身躍進水裡,運轉真氣護住身體,以最快的速度朝記憶中的暗道潛去。

嘩啦一聲水響,樂小義從水下鑽出來, 手腳並用爬上岸, 來不及蒸乾衣裳,先用濕漉漉的手抹了把臉。

待視野重現清晰, 她迫不及待地舉目四望,入眼是稍顯昏暗的山洞, 陽光從洞壁的縫隙間投射下來, 在地麵上留下奇形怪狀的光斑,空氣中還有飛絮與粉塵,在太陽橘黃的光柱下起起伏伏。

四周很靜,除了嘩嘩水聲,便隻洞外偶爾傳來一兩聲鳥叫蟲鳴。

山洞中靜謐美好,唯獨沒有姬玉泫。

樂小義一顆心沉入穀底, 哪怕一早就料到這樣的局麵,可心裡隱晦的期待被現實打破,她還是沒辦法不難過。

失落比她事先預想的來得更急更凶, 因期待與姬玉泫見麵兒一整天高揚雀躍的心情突然遭到毀滅性的打擊,樂小義比霜打的茄子還要沮喪。

她的肩膀耷拉下來, 撅著嘴坐在先前姬玉泫坐過的青石上,脫了鞋襪,足尖一下一下撥著水。

“對不起。”她在靜謐的山洞中自言自語,軟糯委屈的嗓音摻雜著水波流淌的低鳴,“我不是故意不來的,昨天……昨天發生了點事兒,沒來得及看你給我留的消息。”

柔唇抿了抿,她本來想說昨天她遇見裴昊北,被打傷了,可一想到姬玉泫會擔心,她又改了口。

儘管姬玉泫沒來,而且姬玉泫肯定有渠道獲知裴昊北傷她的事,可她還是會下意識地考慮姬玉泫的感受,抱著萬分之一的僥幸,倘若姬玉泫不知道呢?

反正傷已經快好了,沒那個必要多此一舉,再讓小泫擔心。

就不說了罷。樂小義心道。

她垂頭看著腳下溪水,水波隨著她擺動的雙腿形成一層層的波紋,彼此碰撞,吞噬,然後擴散開去。

小泫。

樂小義心裡念著姬玉泫,仿佛她坐在這裡,就能感受到姬玉泫曾來過這裡存留的氣息。

這樣的感覺令她安心。

她抓起一塊形狀扁平的石頭,拋向水中,石塊打著旋飛出去,在水麵浮力作用下一蹦一跳地前行。

一、二、三……咕咚,沉了。

小泫上回隨手一扔就彈了七八下,還是小泫厲害。樂小義彎了彎眼睛,與姬玉泫在一起,再小的事,她都記得清晰。

她又抓起一塊石頭,這一次發揮不錯,彈了五下。

她撇了撇嘴,比之姬玉泫還是差遠了,尚有進步空間。

於是她百無聊賴地坐在溪邊,玩起了拋石頭的小遊戲,散在腳邊的碎石很快被她撿了個乾淨。

最後一塊小石頭沉入水底,水聲漸漸小了,樂小義的心情也跟著一落千丈。

昨天姬玉泫等她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樣的心情?期許中的人久等不至,越堆越多的思念無處排解,最後懷著一顆空落落的心回去。

她好後悔,想鑽進時間的縫隙,回到昨日陽光明媚的清晨再做決定。

但時間從來無情,一去不返,若真有逆流時光的法門,她可能還會更貪心。

樂小義苦笑,小泫會不會因為她昨日失約,往後再也不來找她了?

想見她。

“我好想你。”她嘴唇顫動,如蚊吟般喃喃歎息。

反正姬玉泫不在,就算說這樣直白的話,她也沒覺得多難為情。

一陣風吹來,樂小義覺著有點冷,這才想起來自己身上的衣裳還是濕的,她傷沒好透,腳又泡在水裡,過會兒指不定得著涼。

正想著,她鼻子一癢,震聲打了個噴嚏。

下一瞬她的身體就被一件溫暖的衣袍整個包裹起來。

熟悉的花香縈繞在身旁,樂小義先是一驚,隨即喜出望外,一抬眼就撞進姬玉泫幽深卻溫柔的眼瞳裡。

姬玉泫的外袍裹在樂小義身上,沾了姬玉泫體溫的衣裳似乎格外溫暖,一股真氣從背心流入樂小義的身體,片刻便蒸乾她的衣裳。

樂小義頓時不覺得冷,什麼難過失落沮喪通通退散,臉上揚起一個大大的笑臉。

可迎接她的卻是一聲冷哼。

姬玉泫眼裡的溫柔隻出現了短短一瞬,刹那就被薄怒取代,冷冷掃了樂小義一眼,抽回手站在一旁,斜睨著樂小義,渾身上下都向樂小義透露一個信息

她生氣了。

樂小義想到自己昨天沒來,肯定讓姬玉泫等了很久,姬玉泫生氣是正常的。

她立即為姬玉泫惱怒生氣找好理由,將方才自言自語的解釋重複一遍,試圖消姬玉泫的火,同時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拽住姬玉泫的衣袖“我錯了,以後再不如此,你莫要生氣了。”

姬玉泫眉頭蹙起,眼睛裡的火越燒越旺,先還是睨著樂小義,這會兒乾脆改瞪了,一雙水盈盈的桃花眼此時因惱怒微眯起來,盯得樂小義頭皮發麻。

她硬撐著厚起臉皮,才沒讓自己躲開姬玉泫的目光,心裡一遍一遍想,剛才說錯話了嗎?除了昨日失約,她還有哪裡惹到姬玉泫了?

樂小義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錯在哪兒,從昨天到現在,姬玉泫心裡的小冊子上已經記了好幾筆,就等著見了麵和樂小義算總賬。

可樂小義倒好,來了就在那兒傻坐著,身上濕漉漉的也不管,直等著冷了才後知後覺。

現下氣候已入初秋,山中更是寒涼。

樂小義來得早,姬玉泫到的時候樂小義已經坐了好一會兒了,恰巧是樂小義最後一枚石子沉下水去的時候。

她恰巧聽見樂小義嘴裡喃喃念了句話,一顆心立即柔軟下來,上前的步子因此放緩,本想將昨日的舊賬一筆勾銷,可柔軟甜蜜的心情沒持續多久,就被樂小義一聲噴嚏震得蕩然無存。

這下好了,舊賬沒銷又添新賬,若不是她心態好,得被這個大傻子活活氣死。

“小泫……”樂小義被盯得心虛,實在不明白自己哪兒做得不對,於是揪著姬玉泫的衣袖可憐兮兮地瞅著她,那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滿是委屈,不明內情的恐怕還以為姬玉泫又在欺負她。

姬玉泫自認定力遠超常人,然而樂小義是她的軟肋,模樣又生得乖巧,小心翼翼賠不是的樣子可愛得不行,像有什麼柔軟的東西一下一下戳著她的心。

再深的怨氣被樂小義這樣盯著都怨不下去了,何況她本來也隻是在擔心樂小義的身體,並非真的要將樂小義怎樣。

心裡緊繃的弦一鬆,她故作嚴肅的臉色也隨之柔和下來,但她沒笑,隻稍稍斂了眸中冰霜,哼道“真知道錯了?”

見姬玉泫態度有緩和的跡象,樂小義忙不迭點頭,但隨之就聽姬玉泫說“那你說說你錯哪兒了。”

樂小義險些將姬玉泫的衣袖揪下一塊布來。

“我……”她咽了口唾沫,絞儘腦汁也毫無所獲,隻能硬著頭皮將自己唯一能想到的可能說出來,“我昨天因故耽擱了,沒來見你。”

姬玉泫滿眼歎息,她就知道。

想要樂小義這顆榆木腦袋開竅是指望不上了。

她拂開樂小義的手,後者委屈地咬著唇,眼眶瑩淚,眼看就要哭出來了。

然後,姬玉泫揪住樂小義的耳朵。

“第一,你去藥堂被人打傷陷入昏迷,這才錯過了我給你的留信,你為什麼不說實話?”姬玉泫半眯起眼,目光中透出危險的信號。

樂小義苦著臉,嘴唇顫了顫,“因為”兩個字還沒說出口,就被姬玉泫瞪回去“第二,你為了何雲露不顧自身性命,身陷險境,雖說事出有因情有可原,但我就是生氣。”

“第三,既然你晚上看到消息了,為什麼不來?”昨天等她到子時才走!姬玉泫揪著樂小義耳朵的手其實沒用力,但她裝得很凶。

樂小義徹底蔫兒了,眼淚也硬生生憋回去,她那麼諢,姬玉泫都沒哭,她哪能哭。

“我錯了……”她語氣弱弱的,垂頭喪氣。

姬玉泫見她如此,也跟著歎了一口氣,嚴厲的語氣緩和下來“上麵這幾條,都不是重點。”

“啊?”樂小義呆呆地抬起頭,目露疑惑。

姬玉泫揪著樂小義耳朵的手突然使力,樂小義嘴裡嘶了聲,小臉兒皺成一團,卻不敢還手,任由姬玉泫揪著。

“身上有傷上了岸不先弄乾衣服?明知道天冷還脫了鞋蹚水?你是傻子嗎?”及至此時,姬玉泫眼裡的心疼終於藏不住,一腔關切傾瀉而出。

她必須讓樂小義知道,這是她的底線,樂小義不好好照顧自己,她就會生氣。

樂小義呆若木雞,這個緣由她始料未及。

她張了張嘴,木訥遲滯的思緒回籠,愣愣的,開口就是一句“你在關心我。”說完就笑得像個二傻子。

不委屈了,也不難過了,姬玉泫心疼她,她開心。

姬玉泫被她如此直白的斷言噎了一下,本來還在鬨脾氣,又被樂小義戳破心思,臊得耳尖微紅,她像尋常陷入愛戀之心的小女兒一樣,既惱又嗔“我關心你還少嗎?你現在才知道!”說得理直氣壯。